柳随风回头一看,原来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穿着破旧不堪的道袍,一手拿着一面旗招,上书“铁口神算”四字。柳随风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却不认识,正有些疑惑,只听那老道开口便道:
“这位施主,贫道见你印堂发黑,近日灾厄缠身……”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柳随风一眼就瞪了过来:“帮个忙,大家都是神棍,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拜托死远一点行不行?”
他是真的没有心情……
柳随风实在没想到在古代混口饭吃这么难,眼看着兜里的银子一天比一天少,如今工作半点没有着落……想到伤心处,柳随风不由得一阵烦躁,正想扭头就走,不料却又被那老道拉住:
“施主~!你真的印堂发黑……”
柳随风重重地叹了口气,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想了想,又换了块小的。
“拿着!”他把银锭直接塞到老道的手里,“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些钱就拿着吧。”
“不是啊,施主……”
“喂!这一锭银子够吃好几顿的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不不不,施主你真的误会了!”老道急得面红耳赤,“贫道化外之人,行走天下从不为钱,只为拯救苍生!”
“拜托~”柳随风一手扶额,“在你说这些大义凛然的台词前,能不能麻烦先把自己打扮得超然一点?就算搞不出光圈加持,起码也要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一点啊!”
可那位老道似乎没什么眼力劲儿,依然不肯放过他。
“不不不,施主,”他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结果他还没说完,便发现柳随风已然扭头走开了。
“施主且慢!”老道连忙追上几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柳随风没理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现在只想赶紧摆脱这个烦人的死老头。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工作没着落,还近碰到些江湖骗子,看来我还真是‘灾厄缠身’……”他暗自吐槽着。
老道似乎没在追来。
可是……
“你叫柳随风,”他的声音却还是从背后追了过来,“金陵人士,原在锦香舫做过小厮!”
柳随风浑身一震,缓缓地站定了脚步。
这……
骗人的吧?
他和老道素昧平生,可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籍贯?难道有人曾经告诉过他?
“你是乙未年,己卯月,丁丑日,庚戌时生,也就是阴月阴日阴时。”老道的声音依然在持续抖露着他的隐私。
柳随风又是一震!
这……连八字也说得这么准?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要知道古代不比现代,生辰八字什么的,除了父母、兄弟、妻子,根本不可能被外人知道,而柳随风这个身体的原主是孤儿,他自己没事也不会对人说这些,因此就算有人有心泄露他的个人情报,那个人也无从得知啊?
难道……
这老道真是算出来的?
“按戌时推,你命中无寿,只有十六年的寿数,本该在半年前离世,可似乎有人强行为你续命,所以你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柳随风霍地一下转过了头!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死于半年前,自己才鸠占鹊巢,可穿越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这老道居然算得这么准?!
“可强行逆天改命,终究有违天道。”老道继续说道,“因此你此生注定灾厄缠身,近来施主四处谋生,汲汲营营却都没什么结果便是因为如此。”
柳随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他的心里早已信了八九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是……?”
老道微微一笑:“贫道青城山白云观主玄机子。”
“玄机子?”
柳随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堂堂一观之主,怎么会混到没饭吃的地步?
一念及此,又陡然想道:“是了!当年济公游戏人间,也是一副让人不敢恭维的形象,难道这道士真人不露相,真有几分道行?”
他又瞥了一眼面前的老道……
依然是那一袭破烂不堪道袍,依然是那一副蓬头垢面的打扮,可明明从头到脚都是一派猥琐的形象,迎着柳随风的视线,那一双浑浊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竟是灿然生辉!
柳随风连忙收起了小觑之心,恭恭敬敬地冲玄机子揖了一礼。
“小生命已如此,究竟如何可解?”他说,“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玄机子喟然一叹,道:“命数合乎天数,天数如此,贫道也无能为力。”
“这……?”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他正觉无望,谁知玄机子话锋一转:“不过……施主又何必过虑?”
柳随风扬起眉毛,他听出了对方话语里地暗示:“什么意思?”
“天无绝人之路,常人的营生干不出什么成绩,就不能做点别的么?”
“嗯?”
难道玄机子的意思是……?
柳随风噎了半晌,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浊气:“前辈,实不相瞒……我在金陵虽被人敬为‘天师’,可那些都是假的,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我……”
“这些我都知道。”玄机子轻声打断他,“但这只能代表过去,能否成为一个狩鬼者,一个驱魔人,关键还是在你自己。”
“在我自己?”
“你可以选择成为一个狩鬼者,也可以选择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
柳随风沉默了片刻……
“我要成为狩鬼者。”他说。
“哦?”玄机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可想清楚了?我可告诉你,想要成为一个狩鬼者,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条路并不好走。甚至随时可能送命!现在……”
他盯住柳随风的眼睛:“你还想成为狩鬼者吗?”
“想!”柳随风坚定地点了点头,“请前辈指点迷津!”
既然命运已经注定了他别无选择,那么哪怕前路遍地荆棘,他也不会犹豫。
因为他不想碌碌无为地过一生。
“那好,”玄机子道,“不过想成为真正的狩鬼者,可不是光有决心就够的。你还需要找三样东西。”
“三样东西?”
玄机子伸出三根手指:“一个是降魔伏妖的决心,一个是明辨是非的眼睛,还有一个,则是无往不利的神兵。”
“这……”柳随风怔住了。
一个狩鬼者,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到南郭镇去吧~!”玄机子微微一叹,“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南郭镇?”柳随风一阵愕然。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他抬起头,刚想仔细追问,却赫然发现——
玄机子……不见了。
自己身处大街,四周依然是熙攘的路人川流不息,小贩叫卖的吆喝高一声,低一声……一切都是那么地平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那么一个衣着邋遢的道士,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这个人,又好像刚刚的一幕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