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她艰难的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身上盖着的锦被,稍一抬眼便是精致的雕花装饰,淡淡的松香充斥在身旁,让人心旷神怡,透过层层纱帐,望见床边坐着一个小小丫鬟,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此时正一手为她打着扇,一手捧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
令仪有点卡顿,揉了揉额头,一抬手便觉得全身酸痛,嘶的一声,小丫头被这声音吵醒了,猛地一惊,立马打开帐子。
“呀!姑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令仪摇摇头,缓缓支起身坐直,疑惑地问道:“这里是?”
“哦,这里是京都东华街的路府,是二公子将你带回来的,当时您还昏迷着,这里是路家客房。我叫珍珠,是二公子派来照看您的。”说着递上一杯温水。
令仪道了一声谢,珍珠连称不敢当。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到时给人舒适之感。
放下茶杯,令仪觉得清爽多了,便道:“不知你家二公子如今在何处,我想当面感谢一番?”
令仪想的是有些事情他要跟他当面说清楚,包括遗诏,她也不能在京都久待,本来自己就是被绑架走的,赵叔他们在清水镇肯定很担心。
“姑娘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二公子吩咐过,您醒了先不管其他,会有人通知他的,等二公子忙完估计就会过来”珍珠客气的说道。
令仪顿了顿便说好,她倒是忘了一个丫鬟哪里知道主子的去处,若随意打听控被误会成不忠之人,想着便对她报以歉意之笑。
珍珠也抿嘴微微一笑,不在意的说:“姑娘稍等一会,珍珠去叫人给你拿饭来。”
“嗯,有劳了”
“应该的。”珍珠低头应道,小步踱到屋外转身离去。
这会儿令仪才有空回忆,自己那时拼命的跑,一直跑,终于在天空破晓之前跑到深山里,然后脑袋一顿便没了知觉。
后来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捏捏眉心,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踱步而来,令仪没有立刻睁眼,闭着眼睛慢慢开口:“珍珠,待我用完饭,你陪我逛一逛这院子如何?我感觉自己都发霉了。”等了一会儿没声响,她以为是客人不能随意走动呢,正想解释不让她为难,一声磁性低醇的声线响起,“好”。
令仪愣住了,立马坐直睁眼看去,阳光从镂空的窗格中透过,照耀在屋内笔直身形上,逆着光看像是站在高山之巅上的神,与凡间格格不入。
“你,你......好久不见”过了好一会,令仪才愣愣的憋出这句话,话一出她就想到了这是她们自从上次一别的第一次见面。
有多久了?二个月?三个月?她竟然能淡定的说出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他坐到床边椅子上从容淡定的接道。
路子铭一过来她就开始局促起来,双手在被窝里使劲绞着,“你,怎么是你送来......”
“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在院子里转转,”他温和的说着,还递上刚刚端来的紫薯粥,“太医说,你刚退烧,还不适宜见风,等你好了再带你转转京都城。”
“哦,”令仪呆愣的接过碗,呆呆的看着他说完这些话,愣愣的吃完粥,然后有丫鬟过来给她梳洗穿衣。
等到和路子铭一起走在院里的的小径上,令仪才缓过来,她就说今天怎么怪怪的,今天的他说话怎么这么温柔,跟那个在客栈毒舌可恶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她看了看他的侧脸,在树影斑驳的倒影下显的眉目更加温和,整一个翩翩玉公子。
路子铭余光瞥见令仪的目光,笑笑,“怎么了?呆呆傻傻的”
“你也生病了?”
“没有,我看起来......”顿了顿,才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爷,没毛病,别想太多”望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浮现挣扎又一瞬间隐没,快的让她觉的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喔,哦”低头,小步跟在他身旁,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风景,偶见佳木茏葱,各种小瓣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掩盖的假山缝隙中泻下。
她渐渐被这景致吸引住,在往前几步,渐进向北,地势平坦,路的两旁是一些杨柳,微风拂过,杨柳依依。然后便是一处荷塘,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真是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哇,真是神清气爽”令仪扬起双臂,舒心的说道。
“唔,能让娇娥娘展颜一笑,这些个物什也算有些用处了。”路子铭对着张开双臂的令仪如此说道。
“路二公子,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无耻呢。”
“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令仪撇撇嘴,还以为改性了呢,三句话不说又露出本性,沉默了会儿,“路子铭,你知道遗诏的事了吗?知道了吧,我现在很担心赵......他们,你能不能先给他们报个平安啊?通个口信就行。”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我知道这些,但是,但是我。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她抬头定定的望着他,“路子铭,我被人绑架,我想了很久排除很多可能,最后确定是为了遗诏去的。在那前一夜赵叔告诉我了以前的事,知道原来我们以前还有这么大的渊源,我那时就想好了,东西是要物归原主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而且经历了两代人,就因为一道圣旨,几百条人命丧生。”
“我希望你能成功!”
路子铭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一时间有点发怔,风吹过她的脸庞,带动耳边一缕青丝,这样柔弱的她竟然什么都知道,然后不是抱怨世事的不公,也不是满怀怨恨,而是依旧那么的理智,那么的懂事坚强透彻。
懂事的让他有点心疼......
路子铭这时候感觉自己内心的一根弦有丝丝颤抖,为了那样坚强的女子,他喉咙嘶哑的说出:“对不起”
“对不起,连累了你和你的及家人,也对不起赵叔,赵叔他再来京都的路上.......遇害了。”
他本来打算等她的病情好转缓缓再说,但经过令仪的一挑明,直接脱口而出,他想不论以后什么结局,他会让她安详的度过后半生,算是对她对她逝去的家人的补偿。
“......喔”令仪呆滞了半天,眼睛半天无神,过会才转转身小声唔了一下。
路子铭痛苦的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心乱如麻,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状况,见她除了眼眶发红外好像没有大悲大喜。
他道:“你如今身体还是不能在外呆太久,先回屋吧,晚间再带你拜见一下我娘--也就是我舅母”如今争储一事已摆在明面上,但他也还是习惯叫娘。
“嗯,好”
他将神情恍惚的令仪送回客房,叫来珍珠吩咐道,“好好照看令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来报。”
“是。”
“她有什么需求,你们尽量满足,拿不定主意的来找问我或者夫人也行。哦,还有......”
“禀二公子,夫人在前堂等您,让您马上过去。”正说着被一个小厮打断,“夫人还说让您无论什么事都先放下,天大地大,额,咳咳.....夫人最大,让您不能耽搁。”传话小厮说完便退到一边到鹌鹑。
实际上夫人原话是:让那小子快快过来,就说老娘有急事询问,天大地大老娘最大,快去一字一句的传给他!
路子铭一看小厮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就知道他这个娘亲时怎样传话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们退下,道声知道了,便前往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