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总部的要求，集团旗下各公司主要负责人必须在每年年终的时候，对其下属子公司进行全面调研，并在年终大会上向总部汇报。作为瑞安规划的总经理，霍然自然也要严格遵守总部的规定，在这寒冷的12月初，开始对下设的子公司进行调研，一方面为了了解子公司全年的运行状况，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下一年的发展规划。
这一天虽然气候寒冷，但阳光明媚，正适合外出调研。
甄小乐早早来到公司，整理好昨晚霍然交代要带去调研的资料，而后搭着公交车，在早晨8点50分准时到达霍然公寓楼下，与霍然见了面，又充当司机开着霍然的车，一起去子公司调研。
在甄小乐来到瑞安规划工作之前，这样的年终调研都是由杨铎陪同的。但考虑到杨铎如今已年过50岁，实在不便长期开车和在外奔波，霍然决定今年这种拎包跑腿的体力活交给甄小乐这样的年轻人。
调研期间，甄小乐的主要工作是帮霍然梳理好各种文件材料，记录分公司提出的各种问题需求和霍然当场提出的意见建议或决策。
虽然甄小乐有驾照，也安全渡过了一年的驾驶实习期，并且在这期间也有开车上路的良好驾驶经验。但眼下，她坐在霍然这真皮材质的驾驶位上，看着方向盘中央那个自己不太认识但做工很精致的车标，闭着眼睛也能猜到这车定然价值不菲。
一想到钱的位数，甄小乐开始对自己的驾驶技能感到有些忐忑，手下虽然已发动了车子，但却迟迟不敢松手刹，就呆呆地系着安全带坐在驾驶位上认真熟悉着面前的各种操作界面，尽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坐在后排的霍然见甄小乐发动了车子却迟迟不能出发，借着前面的后视镜一瞧，只见她满脸都透着紧张，不禁无奈地笑了笑，叮嘱道：“因公出差，撞了也不会让你全额赔的。”
被霍然一语道破自己心下的顾虑，甄小乐瞬间觉得羞愧不已，不过想到不用担心赔钱的问题，心情倒是放松了很多。她终于挂了档，点了油门，载着上司出发了。
为了了解到子公司真实的运行状况，霍然本次的调研的行程并没有提前向子公司透露过。二人到了子公司，凭借霍然的最高通行权限，先行进入了员工们的办公区，深入考察了子公司日常工作状态，而后才会见了子公司的总经理，并临时召集了调研会议。会议上霍然对管理层随机进行谈话询问，并临时抽调所需档案材料进行了解考察。
虽然是突发性的考察，但甄小乐并没有看到如同电视上常演的那种应对突击检查的慌乱场面。
子公司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和各科室管理人虽然对霍然毕恭毕敬，但汇报自己分管工作的情况时均胸有成竹，提及对各自工作新一年的规划打算时均充实周密，令一边作调研记录的甄小乐不由心生佩服，不仅佩服子公司管理层工作的踏实高效，也佩服霍然协调解决问题的能力。
如果今天跟来的是杨铎，霍然一定会让杨铎也发表一下观点，但因为跟来的是甄小乐，霍然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上班时间还不足三个月的小员工，即便在自己手下应对各种杂事的能力再强，如今要对整个子公司过去和未来的宏观发展提建议，也还是不可能的。
调研整整进行了一早晨，在中午12点时准时结束。虽然子公司的主管热情地建议好好款待一下霍然和甄小乐，但最终还是被顶着一张冷若冰霜脸的霍然无情地拒绝了。
二人离开子公司后，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三菜两米，解决午饭。
等待上菜期间，霍然继续翻阅着刚才子公司汇报的资料，而待在一旁暂时没什么事可做又不知道该不该和霍然说话的甄小乐则转着脑袋、嘟噜着眼睛，把这家面积不大一眼就能望穿的小饭馆前前后后看了三四遍。
嗡——嗡——
正琢磨着怎么化解尴尬的甄小乐，忽然感到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赶紧接通了电话，听着对方所述，清晰地对答着。
“好，我明白了，我请示一下领导，尽快给您答复。”
甄小乐接完电话，转而向霍然报告情况：“霍总，飞跃公司刚打电话说，由于他们公司曲总明天突然要去深圳，大约要一周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希望能将后天的会议提前到今天下午，您看……”
霍然抬眼看了看甄小乐，却没有说话。
“除了下午2点半的财务会议之外，您今天没有其他行程了。”甄小乐立刻明白了霍然的意思，自觉补充说明。
“那就把与飞跃公司的会议提前到今天下午2点，财务会议暂时延后吧。”
指令接收！甄小乐先给飞跃公司回复电话，告知对方新的会议时间和地点，然后给财务部通知原定的财务会议要暂时延后。
可能是因为正值午饭时间，财务部的办公室电话打了几遍都没打通，甄小乐干脆直接拨通主管胡彦的手机，交代了取消财务会议的事。
接着，要给负责飞跃公司项目的项目部C组通知新的会议时间地点。果然，项目部办公室电话一样没人接。甄小乐依旧给项目部主管方泽打电话，可方泽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按照以往的正常程序，甄小乐通知会议事项，必须要通知到各部主管，再由各部主管向下属通知会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甄小乐手机里只保存了各部办公电话和主管的手机号码，而没有保存项目小组组长的手机号码。
但眼下事情紧急，在方泽的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甄小乐心下盘算，只能直接通知项目C组刘组长下午临时增加了会议。可自己又没有刘组长的电话，把甄小乐急得额头冒汗。
“用我的手机打吧。”
看甄小乐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霍然大致猜到她还没来得及把所有员工的电话保存下来，便让她用自己的手机给刘组长打电话，而他自己依旧淡然地翻阅文件去了。
甄小乐好似接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感动万分地接过霍然的电话，划开屏幕准备找号码。
「按下主屏幕按钮以解锁」
“……”
“霍总，麻烦您解锁一下。”甄小乐双手将手机捧到霍然面前，尴尬地请求解锁。
“900909！”
霍然没有使用指纹，直接告诉甄小乐密码，声音微颤。
甄小乐赶紧按下这串隐约感觉起来有些奇怪的数字，在通讯录中找到刘组长的电话，拨通后顺利完成了会议通知。
呼——
紧急任务完成，甄小乐深深舒了一口气，刚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惊，方才稍有平静的心情突然又紧张起来，这才回想这串数字——正是自己的生日！
她那仍拿着霍然手机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攥越紧，竟不小心按响了音量键。
噔！噔！噔！
逐渐变大的音量调节声从甄小乐手心传来。她慌张地赶紧松了松手，把手机递给了霍然。
霍然接过手机，盯着此刻头低得几乎已经看不见脸的甄小乐，眉头紧锁，心下忽生不忍。
为什么要告诉她密码呢？
自己在期盼些什么？
又有什么还值得自己去期盼呢？
……
服务员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摆上了餐桌。
还没等霍然动筷，脑袋一团混乱的甄小乐低着头，抱着碗筷，开始一个劲儿地把饭往自己嘴里拨。
她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练就了这狼吞虎咽的本领。现下，她满脑子只记得大学时霍然本不设置手机密码，是自己觉得这样不安全，硬逼着他设了密码。那时他就随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说是因为自己的生日好记。
甄小乐抬手想要夹一两片盘里的土豆片，却觉得眼睛被一些润润的液体挡住了，看不太清楚，就随便在盘子里夹了些东西往嘴里送。
这疯狂的吃饭方式惊到了霍然。他很清楚，她肠胃不太好，吃得太快会胃胀痛。眼前她这狼吞虎咽还有些窘迫的样子，使霍然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呼——呼——这家店的干锅土豆片怎么这么辣！
方才甄小乐随手从盘子里夹来送到嘴里的竟是几块红辣椒，辣得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辣得她几经努力却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从脸颊流下。
她迅速地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餐巾纸擦着眼泪，怕霍然尴尬，还一边笑着解释：“好辣，这个土豆好辣。嘿嘿嘿！”
霍然看着眼眶和鼻尖通红的甄小乐，缓缓地倒了一杯凉白开，轻轻递到她手里，沉沉地说：“只是用习惯了，改别的密码怕忘记。你不必太在意。”
霍然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好不容易舒缓了一些的甄小乐又一紧张，口腔里的辣气呛到了气管，一波猛烈的咳嗽袭来。
看着甄小乐紧张的样子，霍然不禁地笑了笑。
正猛往嘴里灌凉白开的甄小乐看见霍然这许久未见的温柔一笑，又一紧张，再次被水呛到，一波猛烈的咳嗽再次袭来。
霍然实在看不下去，便起身绕到甄小乐身后，微微弯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帮她顺顺气儿……
甄小乐咳了好一阵子，总算是渐渐恢复了正常。
站在她身后的霍然看她略微好些了，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饭，却凑近她的脸颊，附耳轻语：“放心吧，我对如今的你，没有丝毫的眷恋。”
经霍然这么一提点，甄小乐终于不再咳嗽了，一切都理顺了，一切都明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