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乐被霍然早晨莫名其妙发出的“加班邀请”搞得心怀忐忑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等到下班音乐响起，公司员工们陆陆续续离开，她还乖乖坐在办公椅上。
她不敢关电脑和收拾东西，只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瞄总经理办公室里霍然的动静，一边心怀不安地等待着他安排加班事宜。
霍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好一切，拎着公文包出来，在甄小乐的办公桌前驻足问道：“你收拾好了吗？”
“啊？不是要加班吗？”一不小心，甄小乐说出了心里话。
霍然微微一笑，猜到她以为自己要留她加班，不禁觉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智商很足，但情商有点低。
“不加班。我先去开车，你收拾好之后在楼门口等我。”
“……好……”甄小乐一边猜想着到底要去哪儿、去做什么的问题，一边赶紧整理好东西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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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微凉，乌云渐聚，这是下雨的前兆。
甄小乐坐在副驾驶位上，等待霍然说明接下来的行程，可等了半天霍然却只是安静的开车，一句话都没有。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堵堵停停，过了半个多小时，霍然的车才开出了两个十字路口，而后又堵停了。
尽管进程不多，但也足够让甄小乐确定，这不是去往哪家子公司或合作公司的路。
“那个……霍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甄小乐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家。”
“你家！？”甄小乐惊慌到没能控制好自己的音高：“那个……霍总，您有什么事？不如就现在说吧！”
霍然沉默着……
“霍总，有事您吩咐！”
霍然依旧沉默着……
“霍总，是不是我工作哪里做得不好？有什么问题您说，我以后注意……不，我以后一定改！”
霍然噗地一笑，转头看向一脸惊慌的甄小乐，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单独和你说些事。”
安静的地方？
单独？
当霍然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每天晚饭时间陪明琦看的那些法治频道中讲述的各种拐骗女性同胞的惨案，在甄小乐的脑海中闪现而过，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在此刻前面的车堵得一动不动，帮她争取了“逃生”的机会。甄小乐趁机说道：“现在也挺安静的，您说吧。”
霍然看看前面堵到看不见尽头的车队，算算不到半个小时这车是前进不了了。冷静片刻后，他终于说明了单独留下她的用意。
“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甄小乐大脑乱成一片浆糊，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啊，为什么呢？
为自己向她提出分手，为自己没能了解她真实的境况，还是为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诬陷”？
被甄小乐这么一问，连霍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对不起她的地方是实在太多太多。
“恨我吗？”霍然看着方向盘，声音微颤地问。
“为什么要恨你？”甄小乐再次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抛弃了她，还是因为自己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误会她？
她的问题，霍然总是无法回答，可甄小乐却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霍然提的这些问题让甄小乐感觉有些讶异，但想到今早临出门前，明琦简单交代的她和霍然昨晚的对话内容，甄小乐了大概能理解，霍然为什么会提出这些连他自己都寻不着答案的问题。
“我不恨你。”看着霍然紧蹙的眉头，甄小乐给出了明确的回复：“无论当年我家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的我消极悲观、颓废绝望是事实；无论这几年我如何辛苦地找工作，最终没能得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也是事实。所以那时你对我的判断和评价并没有任何偏颇，而你提出的分手理由也并没有不实之处。既然你从未有错，又何须向我道歉，而我又为何要去恨你？”
甄小乐冷静的分析和平静的语调，让霍然始料未及。他从未敢想象过，曾经那个略有任性的女孩，如今已然这般懂事。
这些年，关于她的事，他确实想错了很多，但唯一没有看错的，是她的确已经变了，只是比他想象中的样子变得更好、更优秀。
“既然你不恨我，那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霍然的问题，令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他将车窗摇下，露出一条缝隙。窗外的凉风透进来，伴着雨水清甜的气味。
“重新开始……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弥补歉疚？”
甄小乐的话一针见血，刺得霍然无话可说。
“不要这样，霍然。”甄小乐平复了激动，接着说：“当年，你在不了解我家具体情况的前提下提出分手，这意味着我们的分离是忠于各自内心真实的情感和想法，与外界无关。你那么理智，应该很清楚，如果是外界引起的矛盾，我们努力一下可以化解，但如果是我们内心本已分离，那就已经无可挽回，也没必要挽回了。”
霍然很清楚，她的话字字在理，却又听得痛彻心扉。
他现在终于可以想象，这几年，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迫使她变得这样的理智且开阔。
“可是我……”霍然欲言又止。他急切地想要说清自己的内心，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天色已暗，夏雨蒙蒙，前方的路尽是拥堵，可甄小乐心里却是一片豁然。
“其实……我是想要谢谢你的。”她淡淡地说。
谢谢？
甄小乐，你是想彻底置我于死地吗？
她的一句“谢谢”，更令霍然撕心裂肺。
甄小乐望着前面的车灯，语调依旧平淡：“若不是独自经历了这些事，不知道要到何时，我才能明白活着的珍贵、父母的不易和家的重要。更不知道要到何时，我才能懂得自信的力量、感恩的回馈和取舍的重要。这几年我的确过得不怎么顺意，但好在结局还不算太糟。”
路灯的微光透进车窗，照亮甄小乐恬淡的微笑。
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坚定的自信和真诚的感谢，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阵酸痛从自己的心口抽到了咽喉。
车内回归一片宁静……
许久，甄小乐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您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霍然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深沉地说：“没什么了……”
“霍总，再往前面开，就离我家越来越远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下车回家了。您开车小心。”
“再等一会吧。我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掉头，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走回去，说不定比您开车更快呢！”
甄小乐解开安全带，转身准备下车。副驾驶车门刚被她打开一个缝隙，霍然一手拉住了她的臂弯。
“还是我送你吧，外面下雨了。”
甄小乐向车外看了看，细细的小雨透过刚打开的缝隙，轻轻落在她的脸颊。她甜甜一笑：“这样的细雨，刚好凉爽呢！”
霍然终究没能留住她，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后视镜中，融进这夏夜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