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凤凰台,春光融融树影摇曳,微风吹动佳人鬓边一缕墨发。岁月从不败美人,虽然她已然年迈,可风韵犹存。尽管华发苍苍,可那鬓边依旧漆黑如墨,仿佛那颗腐朽的心仍保留着最鲜活的心尖,只为君留。
她眼神痴痴,似乎在盼望着远方鲜衣怒马的少年,依旧那般热烈的向她招手。
身边一直侍立的公子有些疑惑,轻声问道:“母亲?您在看什么?”
她目光直射西北,那正是天子脚下,帝都长安。少年的疑问她并没有回答,依旧痴痴地望着远方,昏黄的双眸中忽然绽放色彩,眉眼弯弯仿佛在笑。
她与那个人,一人长安一人金陵,有千里之隔。可两颗心,只有一面薄薄的膜。
她又回想起了数十年前的那个春日,阳光与微风,公子与姑娘,一切都如如今般美好,也是在这凤凰台上,也是江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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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要走吗?”微风吹起纱衣,薄薄的白纱洒落在阳光中。少女如有星光在跳动的眸中第一次暗淡下来,低着头,双手摩擦纱衣两角。
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有些黯淡,轻轻地抚摸少女鬓边垂下的一缕墨发。过了许久,他看着那欢快流动的溪水,含着无限愧意的低声道:“我...是帝王,所以...”
少女并没有埋怨,无声地笑笑,还揣着一丝希冀:“那帝王为何不能娶我呢?”
“朝野震荡父皇驾崩...帝国危机动荡...”皇帝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的更低,“我需要与将军之女联姻...借外戚之手来除掉那些兴风作浪的宦官小人。”
“我不怪你,国事为重。去吧。”她轻轻的笑了,那笑像是要哭,带着无奈与心疼。轻轻地揽过他的头颅,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
天子归京必是引起震荡。皇帝放弃了原本的龙纹八抬大轿,换成老农的三轮驴车,就这么进了京城。每日诚惶诚恐的受趾高气昂的宦官指示,帝王不如阶下囚。
可最后他还是等到了机会。长时间的休整准备,皇帝终于借助外戚之手,在太极宫斩断了宦官的头颅,血溅五步。立即开启政治革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扫了皇宫内所有的宦官同党,架空垂帘听政的太后,亲自听政君临天下。从此以后,朝野上下所有臣子都正视这位青年才俊。
饱经风霜的脸,只有那少女的烙印依旧如初。
他也曾赐予曾经的少女数不胜数的财物,府邸,侍女。可她通通不要,只留下了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他也曾学过汉代那位皇帝“南园遗梦,故剑情深”。当使臣第一次求见,她又惊又喜,急忙照镜梳妆。可见到铜镜中那张不再美丽的容颜,她呆住了。
她拒绝了使臣,拒绝了一切好意。心灰意冷的认为年老珠黄的自己不该出现,躲了起来。
她不愿意去接触皇帝了,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使皇帝将原有的生活打破。
她最后用皇帝硬塞给她的金银珠宝做了一件大事:雇人,修房,教弟子。
豪华的府邸,成为了她的梦。她一心用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彻彻底底的将府邸改造成了一座教坊。
她曾是名震天下的歌女,被皇帝救下。
如今她要让这些孩子传承自己的舞技,况且不用看人脸色,不会再有人对他们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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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的春风格外的暖,吹拂得人心中升起萌芽。她静静地躺在摇椅上,眯眼感受着春风,明明大限将至,却偏偏怡然自得,没有一丝的不自得。
众姑娘公子心底都跟明镜似的,纷纷掩面哭泣。而列于最前的少年也是难耐,泫然欲泣。
她招了招手,少年连忙走到身旁跪下,将耳朵靠在她脸庞,静静地听着她的遗言。
她走之前,仅仅留下了一句话:今日的风,就像那年那么暖。
谁也不明白这句话是为何意,不知是句梦呓,还是弥留之际想对某个人说的话。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女先生便驾鹤西去了,脸上依旧挂着恬静的笑容。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南园遗梦,故剑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