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瞎晃,中途,经过那条漫长的树廊,初秋的午后,阳光赋予了春天的温暖,这座城市的游客一年四季都络绎不绝。
我塞着耳机瞎逛,某些不曾因光阴而褪去的记忆随着午后的阳光乍现。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时光倒退到从前,一切如旧,一切美好。
曾经我有个愿望,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曾经我和他一起求过一个签,下下签,难过了一个月。
曾经我耍无赖,说脚疼,蹲在地上,为了赖在他背上,他不揭穿,背着我走过漫长的街道。
曾经我生病了,挂点滴的时候,看着他心疼的眼神,暗暗发誓,以后还要继续生病。
曾经,他嘲笑我,笨得像一只猪,可是,他又说,就算你是一只猪,那也是我的猪。
曾经,他骑着脚踏车载我穿过这片林荫大道,我紧紧环保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背上。
太多的曾经像泛黄的书签,透过时光的罅隙,在我脑海中一页一页翻阅。
那些青春走过的路,让我明白,我与他之间即便有再多过往,事到如今,只能成为彼此的陌生人了。
我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望着隐隐泛黄的树叶,傻傻地笑。
回过神时,前方下坡的一辆自行车朝我横冲直撞过来,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急促地响着,骑车的少年嘴里在喊:“让开,刹车失灵了,快让开,嘿,姐姐,说你呢,让开。”
眼看自行车摇摇晃晃弯弯扭扭即将与我碰撞在一起时,身后一股力道把我拦腰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入了一个怀里。
惊慌失措中,我看见一双深邃的眼,一片阳光从他背后射来,恍如初见时那般,好看的容颜照亮了我的全世界。
果然,我依旧住在自己的回忆里,我眼前的男子没有西装革履,而是一套简约的休闲服饰,像极了我记忆中的少年。
我的背贴紧在他的胸膛,感受他胸口的起伏,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回忆,此时我正靠在傅常川的怀里失了神,以至于一时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我快速挣脱出来,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他大概以为我吓到了,轻轻责备:“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
其实,我是吓到了,不是被自行车吓到的,而是被他吓到的。
听到他的声音,又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客套地说了句:“谢谢。”
他说“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这句话,飘进我的心里,飘进我的眼里,飘进我的记忆里,让我的心微微地疼,眼睛微微地酸,大脑微微地胀。
与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崴脚,因为我想让他背;与他在一起时,我总是跌跌撞撞,因为我想让他牵着;与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四处张望,因为我想让他替我看清我们的路。以至于让他错认为,我是一个连走路都走不好的笨丫头,我哪是走不好路,只是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注和爱护。
这些记忆,还是让我在他面前红了眼眶,同时,他打量起我眼中的雾花。
我赶紧解释:“我只是被吓到了,我胆子本来就小。”
他“嗯”了一声,沉冷的面容透出温润的光:“要去哪里,我送你?”
他不记得我们无数次的争吵了吗?他不记得自己答应我形同陌路了吗?他为什么还会主动与我说话?
“不用,不用,刚公司出来,就想随便走走。”我摇着手,掩饰自己的慌乱。
他又“嗯”了一声,脸上再无波澜。
我以为他大概要与我道别时,他突然问:“章方鸣说你递交了辞呈?为什么?”
他盯紧我的眼,像是要从我眼中寻找答案,我把视线收回,勉强地笑:“消息传的还真快,可惜,章方鸣没有同意,也就算了。”
傅常川的笑晕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一脸的淡漠遮掩了过去。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我心想,他大概要回去了,所以让小孙过来接。
我就说:“那你先忙,再见。”
转身欲走,又被他拉回。
司机大概就在旁边,两三分钟车子已经等在了路边。
“我恰好路过,见你一个人在走,心不在焉的样子,连红灯都没看就闯了过去,这副样子不安全,让小孙送你吧。”他的话中透出关怀,就像这个不真实的午后,遇上不真实的他,不真实的他却像极了我记忆中真实的少年,可,我们的路不该有交集的。
我退回到他面前,抬起头,与他四目交织:“傅常川,你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远离我,远离我的生活,远离我的视线,求你,别再招惹我了,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握住我的手缓缓松开,从他松开手的那一秒,我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小跑到路边拦了车,快速离去。
出租车的后视镜中,他立在那里,像一根柱子一样,距离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清了他垂在身侧无力的手臂,所以眼角的泪还是默默流了下来。
我深知,绝义凌然好过纠缠不清。
我不清楚此刻胸口细细麻麻的刺痛,究竟是因为那时的少年,还是身后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