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世界,一滴一滴的血像雪地里开出的花。
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沾上了鲜血。
路人将它拾起,那是她们握在手中的信物。
同样锈迹斑斑的易拉罐扣套着一封略微发黄的天蓝色信纸。
他们将之打开。
——琪琪,今年的你几岁了?距离我埋下这封信的时光多远了……你说它像一枚戒指,我便认定它就是一枚戒指,我将此时想与你说的话用这枚“戒指”捆绑送给未来的你,将它埋进我们一起种下的小树苗下,等到某一日,小树茁壮长成大树,希望这枚“戒指”能够此生追随不离不弃。
路人为之沉默,卷成一个圈,用易拉罐扣套住,放回铁盒中,盖上盖子。
他们回忆起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里萧瑟索然久久不能平复。
不过十分钟,救护车和警车全部到场。
开枪的女人被警车带走,嘴里不停呢喃:解脱了,解脱了!
医护人员为他们就地施救,很快直升机把他们接走了。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射在大地。
积雪化成湿漉漉的积水,空气清新,一层不染。
很长的梦将我萦绕,我回顾了一生,我的一生,点点滴滴像一场陈旧的老电影,电影中演绎着我自己的人生。
我的十年,也是你的十年。
傅常川,我在等你,很认真的在等你,很有耐心的在等你。
若听不到你的呼唤,我怎敢独自醒来,若听不到你的呼唤,我怎敢面对没有你的世界,你若一辈子都不来唤醒我,一辈子我陪你长眠不起。
是的,我在威胁你。
用我的生命威胁你,用你奋不顾身想要保护的我威胁你,我若不醒,你付出的一切不就成了一场笑话吗?
傅常川,你既有勇气替我挡子弹,我便有勇气陪你赴生死。
我每天都在等,等你唤醒我,或者带走我,我真的会很有耐心去等待你。
那一天,抢救室中,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亮起刺眼的白光,周围嘈杂一片,仿佛有人在说,心肺复苏。
也有人在说,他们说,患者心跳停止,没有生还希望。
我昏了过去,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话还是胸腔剧烈的疼痛。
我每天都在做梦,各种各样的梦。
我梦见自己说了许许多多伤害你的话,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你每一个悲戚的眼神,让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若这些都是无可回避的事实,那就停留在我离开你的那一天,停留在我将铁盒子埋回大树下的那天,我们各自天涯,此生再不相见。不,应该回到我们年少时的操场,那一天我没有遇见你和晓丽,就不会有了误会和裂帛,那样,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后来的忧伤呢。
可是,我的梦没有停,我梦见了我们的快乐,十年以来的快乐,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对你吐露我所有的爱和心事,我爱你,渴望倾尽余生耗尽生命去爱你一次,你能感受到我的这份心情吗?
别惩罚我好吗?别惩罚我的懦弱和逃避,别对我失望了,再信我一次吧,傅常川,你听得到吗?
我还梦见自己是浮游在海里的鱼,你是翱翔在天空的飞鸟,你在飞越海面时,落在我身旁的稻草上,从此以后,你付诸了长情,我耗尽了柔情,为了我,你放弃了辽阔的天空,只因我眼中渴望的光。
终于。
我说,你走吧,我与你如同天和海,可望不可及。
你说,我要做你的深海,你要做我的蓝天。
可你掉入了海里,从此以后,我没有了天空,而你成了我的沧海。
我总是做着这些不切实际的梦,多庆幸,你一直在梦里陪伴我,让我想你的时候可以抚摸你的脸颊,可以深情与你对视,可以投入你怀里感受你的气息。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公寓洁白的大床上,房间被阳光包裹起来,温暧舒适。
你穿着白色衬衫,弯起腰打量窗台上白色的盆栽。
“傅常川?”我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你一声。
你转过身,阳光恰好打在你脸上,为你的脸镀上一层柔软的光芒。
你捧着手中的依米花,转过身,嘴角微暖地笑,你说:“琪琪,依米花开了。”
你的手中是一朵由红黄蓝白四片不同颜色的花瓣组成的花朵,色泽光艳,绚丽无比。
我从床上爬起,跑过去,接过你手中的花,仔细端详着。
“它真的开花了,傅常川,你看到了吗?依米花开花了。”
你宠溺地望着我,轻盈地刮了下我的鼻,唤了一声:“傻瓜。”
可是我抱不住你,阳光下,洁白的你越来越透明,你一直在对我微笑,像依米花一样怒放生命般的笑。
傅常川,我知道你不会来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你若执意要走,让我陪你一起,好吗?别留我一个人,我会害怕,思念一个人是漫长而孤独的折磨,你知道的。
求你,带我走!
忽地,一股电流流经我的身体,人被腾空弹起,再重重落下。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一双温暖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有个虚弱的声音在我耳畔呼唤,声音中有害怕、有慌乱、有伤感,他说:“你不可以每次都不守承诺,我可以原谅你以往任何一次失约,唯独这一次,绝不原谅!”
我的泪从紧闭的眼角滴落,湿了鬓发。
黑夜有了裂帛,一束雪白的光透进了裂开的缝隙间,渐渐地,四下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