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英豪觉得幸运之神又在眷顾自己了。
他年轻的时候是家乡有名的混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经常遨游星空。
后来人到中年,幸运之神第一次眷顾了他。做了无数失败生意的他,在进入星际运输行业之后企业越做越大。
那时候联盟与帝国的战争进入了最后阶段,帝国的反攻空前激烈,这对后方物资调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来自军方的巨量订单将运输业推到了一个新高度。
贾英豪入行之后一路顺风顺风,赚足了钱财。于是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豪奢生活,放任公司自己发展。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战争结束,订单陡降。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公司业务的贾英豪不断接到秘书和经理人的警告。
但是他仍然没有仔细关注,最后他的公司顺理成章地完蛋了。
当银行收走了豪华飞船和大片产业,问他想保留什么作为破产后的基本保障之时,他选择了那艘起家的、破破烂烂的小运输飞船。
他仔细地分析了市场。
他很轻松地知道了自己破产的原因,因为那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下一步又该如何走呢?
他苦闷无解,直到他无意间注意到马克特星域平均每颗行政星有三百多亿人口的时候,他惊呆了,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联盟星际运输市场之所以有限,问题就在于行政区太过分散,给运输业带了巨大压力,联盟最长的一条第三空间通道链路有一百三十多条空间通道,两端直线距离超过一亿三千万光年!
这给运输业带来惊人的成本,第三空间通道跳跃耗费的能源和造成的磨损太高了。至少这种成本溢价超出了大多数公民的承受能力。
因此联盟的运输活动圈一般只有几十个星区,两三百亿人。而马克特随便一颗行政星上就有这么多人!
所以联盟的军事费用中运输费比帝国多很多,如果不是资源的平均开采成本比帝国低很多,联盟很有可能在经济上先崩给帝国。
所以贾英豪遇到的星际运输业顺风气,实际上是战争拉动起来的畸形经济。战争结束之后当然会死掉一大批没有及时撤出的运输公司。
但是马克特星域不同,马克特星域主要的星际运输是相位跃迁,相位跃迁的资源和磨损比第三空间通道跳跃要少多了。
最重要的是马克特星域的市场够大啊,而且随着不断地开拓星空,行政星会越来越多,对星际运输的需求也就会越来越大。
这个地方,前景很乐观啊。
贾英豪是个果决的人,他很快就带着跟自己一起发家又跟自己一起落寞的老兄弟们杀入了马克特星域。
刚到马克特星域,他的老飞船就罢工了,但是他还是用它小心拉了几次货,然后才卖了老伙计,换了一个更小的新家伙。
凭借高超的经营技巧和联盟人的身份,他抓住了联盟诸侯撤军的契机捞了几个月。
这样,他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运输船队了。百来个人十来条船,红红火火搞运输。
他真正的机会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目前的队伍还不够大,恐怕把握不住它。
周正把一群大夫弄到马克特星域来搞开拓。
又一个新的运输业务出现了:移民运输。而且通常都是几亿人的大工程。
要知道,按照联盟通行标准,一位大夫在未来可能就需要运输三十亿人。
这是多么广阔的市场啊!
即便是前期开拓,那也是几十万几十万的运啊。
可惜自己船队的都是货舱。
但是他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揽一些单子,毕竟有很多封君的大规模移民还没有开动,自己还是很有机会分一杯羹的嘛。
于是他一面改装飞船,一面融资扩大船队规模,可惜他破过产,找银行借不到钱,不过帝国这边马克特人的钱还挺好借——两边的信用评价体系暂时还没有互通。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是与封君的移民团队进行接洽以建立移民运输合作备忘录——也就是个意向性文件,正式合约当然是签不了的。
他主要的行动方式就是一个一个地登门面访。从联盟网站上可以找到很多封君发布的移民运输工程招标,现在这类招标都已经形成了一个几百页的专区了。
他今天要拜访的是曲氏家族的移民事务专员明晓智。
明晓智是曲氏新兴的得力干将,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在曲氏家族负责移民事务了,那时候他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吸引其他地区的公民迁移到东青星区新开发的资源星。
但是那个时候,曲氏家族可以从移民工作中获得的利益远比现在要小,因为那些新开发的地区并不属于家族,国君只是支付了一笔丰厚报酬。
所以那时候的移民工程只需要满足基本的资源开采,而联盟自从得到相位跃迁技术,在内部做这种移民也有几千年了,所以曲氏家族彼时的移民事务部门很小。
相应的,权力也很小。
但是自从搬场来到马克特星域之后,移民事务部门瞬间成了家族最庞大的部门,没有之一。此事已经由家相魏马克亲自督办,家主也经常过问,而他明晓智则是实际办事人。
比起其他专员,他的业绩显然更出色,从组织家士和公民迁移到新原星区,再从新原星区招募马克特人送到新野基地。一系列繁杂的事务中的出色表现让他脱颖而出,得到了家主和家相的肯定。
今天他准备用五分钟的时间来会见一个小人物。
一个连客运执照……不,他甚至都没有一艘专业的客运飞船,却敢来和他“洽谈移民运输业务”的有趣家伙。
秘书说他已经看过那个口气狂妄的家伙的资料。少年放浪、公司倒闭没多久、没执照没飞船,只有几艘小型货运飞船。
几乎完全没有合作的价值。但是明晓智还是决定抽出五分钟来和他见见面。没有其他原因,就因为那是一个联盟人。
一位人生得意时的男人和一位想要东山再起的男人在曲氏家族移民事务处驻希瑞尔办公室里会面了。
明晓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只见他貌可四十,长圆脸,大光头,脸略显瘦,说话不急不慢,很有风度。
短暂的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明专员决定直切主题。
“贾先生,您的拜访函里说您希望和本家在未来就移民运输项目进行合作?”
“对。”贾英豪笑着点了点,正要继续说话,明晓智却抬了一下手制止了。
“那么,请问您有什么条件和我们进行合作呢?”明晓智语速很快:“虽然这样说有点冒犯,但是恕我直言:您现有的力量对我们的移民运输而言起不到任何作用。”
贾英豪丝毫不以为忤,他神秘地笑了笑,对明专员说道:“明先生,或许您不懂商业。
“我并非针对您,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联盟的政治界人士大多不懂商业,因为你们都不需要懂这个。
“您可能不知道,商业中的勇气和思想值多少钱。请让我这么跟您解释吧:假如我们俩今天可以签署一份关于五百万人口的移民运输工程合作,贵方将此项目完全交给我……”
“这不可能。”明晓智叫道。
贾英豪自信地笑了笑,打断了明专员,继续说道:“只是一个假设,请耐心一点,先生。
“现在假设我可以获得这样一份合约,但是我现在明显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完成它。不过我可以凭这份合约筹集到足够多的资金来扩张我的船队,到履行合约的时候我就可以有足够强大的运输能力了。”
明晓智狐疑道:“就凭一纸合约你就可以筹集到那么多资金吗?”
“当然,当然。这在几万年前就是一个浅显的经济道理了。”贾英豪说道:“当然,我们必须让贷款人确信这个项目是真实而可靠的。”
联盟的政界的确缺乏很多经济常识,因为他们与社会经济几乎完全是脱节的,除了购买自己的个人消费用品。
社会经济在联盟是完全的由公众进行管理,公共管理机构中的经济部门会每年与国家税务部谈判以确定君主要征收的税额。然后经济部门就会自行将这些税负加到整个社会经济之中。
这其中政府部门要做的仅仅是根据自己的需要给出一个数字罢了。所以在联盟国家的政府是没有专业的经济管理部门的。
另一方面,虽然社会经济对人们的影响很大,但是经济学却并不在这个时代的公民常识教育中,因为厚重的哲学号称包容一切根本性的知识,而普通公民只要乐于思考,就可以运用它们判别真假、认识世界,所以经济学是不用教的。
可以说,整个联盟政界,无论是组织还是个人,大多都是经济白痴。当然,还是有少数贵族精通经济学的。但很可惜,曲氏没有这样的人,至少明晓智不是。
而之前与明晓智合作的民间运输公司自然是懂经济道理的,但他们又怎么会去向明晓智解析这些呢?
也就只有一心想要东山再起手头却没有什么资本的贾英豪会说破这个问题了。
明晓智察觉到,自己好像又有一次崭头露角的机会了。
虽然贾英豪只说明了他有能力承接这个家族的业务,而并没有说家族为什么要选择他,但是明晓智决定给他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