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河最宽阔处,汪洋如一方湖泊,湖心之中坐落着富丽堂皇的逍遥王府。
与逍遥王府隔水相望,伴夜和公孙玉莲所乘的马车还未到达湖边,一队甲兵已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伴夜和公孙玉莲下了马车,领头的甲兵立即走到伴夜面前道,“请问阁下是公孙家的人吗?”
“他叫公孙夜,是宣德山庄的管家。”公孙玉莲抢着替伴夜答话。
听闻公孙玉莲称他是“管家”,伴夜微微有些不快。
“身份牌可有?”
“忘在家里了,要不我回去取?”伴夜淡淡地道。
“不必!宣德山庄确实有公孙夜这个人。”一名冠服整齐的老者踏水飘然而来,话音刚落,已至伴夜面前。
“小人参见郑幕首!”
领头的甲兵躬身一拜,其余甲兵亦恭谨地弯腰揖拜。
郑幕首并未搭理甲兵,而是笑着看向伴夜道,“听闻你强占了公孙简的女儿公孙玉莲,以奴隶的身份僭越规制,从公孙简手中夺取其家业。哈哈哈,真是窗破恰遇窃贼,公孙简一世英名,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闻言,公孙玉莲柳眉蹙起,小脸气得发红。
“你……你怎么知道?!”伴夜惊讶地道。
虽然郑幕首所说的话纯属胡扯,但即使瞎扯也必有其来源根据,至于这些消息究竟是如何得来,则颇令伴夜有所疑忌。
“哈哈哈,镇关城之内,没有郑某不知道的事。”郑幕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得意地笑道。
等了数息,见伴夜和公孙玉莲不仅未露出膜拜或惊恐之色,反而默然静立不予回应,郑幕首收了得意之色,语气索然地道,“你们随我来。”
说完,郑幕首迈出大步,朝逍遥王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是去逍遥王府么?”公孙玉莲诧异地问道。
“逍遥王府岂是你们能去的地方。”郑幕首冷声回道。
公孙玉莲小脸一窘,不满地瞪向郑幕首那略有佝偻的后背。
至于那队甲兵,则跟在伴夜和公孙玉莲的身后,步履铿锵、队列整齐。
郑幕首步伐愈加快疾,不多时整个身体已飘然若飞,与此同时,其嘴角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嘲笑。
伴夜原本想叫苦示弱,可是听见郑幕首那带着轻蔑和嘲弄之意的笑声后,心底忽地升起一股莫名之火,于是脚程亦愈发加快。
虽然公孙玉莲也想争一口气,即使速度已快达到其极限,也在咬牙强撑,但是物极必反,待至其力所不及之时,刹那间,身体陡然失去平衡,朝地面栽滚而去。
眼看着公孙玉莲就要露出丑态,伴夜恰时伸手拉住她,而后将其娇小的身体往胳膊下一夹,速度丝毫未曾停滞。
在伴夜后方,甲兵队列仍然齐整,但铠甲和兵器铿锵擦撞的声音却愈发激烈。
公孙玉莲倒下后,郑幕首发出一声冷笑,与此同时,速度陡然暴增,想要彻底甩开伴夜。
而伴夜却紧紧跟在其身后,与他之间一直保有半丈之距。
此刻的甲兵队列已经彻底凌乱,除了领队还勉强跟得上,其他人全都零零散散地落了队。
回头见伴夜脸色如常,气息平稳,似乎尚未使出全力来,郑幕首顿时沉下了脸。
“别磨磨蹭蹭,我可不想天黑了再回去。”伴夜催促道。
郑幕首老脸扭曲,咬牙切齿地瞪了伴夜一眼,恨恨地道,“竖子如此狂妄,那别怪我郑某人不照顾你啦!”
“老人家体弱,应量力而行,可千万不能因逞能而伤了筋骨哦。”伴夜嘲讽道。
郑幕首周身气劲陡提,双腿金光缠绕如游龙,似乎是施加了神行之术,转眼间速度又增加了一倍有余。
见郑幕首已拼了全力方才达到如此速度,伴夜不免有些同情。
真是逞能!这样的修为怕是连至尊境的门槛都未曾触及,与我较量,不是自找难看么!伴夜摇头看着郑幕首衰老的后背,脚下微微使力,便不多不少地继续与他保持着半丈之距。
再看后方的甲兵,不知何时,已落到了视线之外。
青石路面,两道身影飙飞如箭。
郑幕首带伴夜所行的是城中大道。
往日的大道,人烟似海,熙攘热闹,而戒严令、禁逃令的颁布,灭魔同盟的出征,却让整个城市笼罩上乌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闭门不出的人亦愈发多了起来,现在,即使是城中主干道,行人却已是十分寥寥。
大道之上的人,虽然光凭肉眼,已难以捕捉郑幕首和伴夜的身形,但是狂扫而过的罡风仍然让他们觉察出了异样,他们被掀翻在地,因受风势裹挟又在地上不断翻滚起来,风势一歇,受了惊吓的路人立即惶恐地爬起朝家中躲藏。
那阵狂猛的罡风是郑幕首带起的,至于伴夜,气息内敛,体内的灵力亦毫未虚浮外露,行进之时未带起半丝风息。
不多时,郑幕首在一处巨大的建筑物之前停下,还未平稳住气息,便迫不及待地回转过头来,待竟见伴夜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眼眸陡然惊瞪如牛。
“我说了老人家体弱,要量力而行,看你这样子还是逞能啦。”
看着气喘吁吁的郑幕首,伴夜摇头叹息,面露同情之色。
“哼!”
郑幕首怒哼一声,大袖一拂,往那座巨大建筑物前的台阶上走去。
微微一笑,伴夜低头看向公孙玉莲,这才注意到公孙玉莲正红着脸盯着自己,眼神颇有几分怨愤之意,收了自得之情,伴夜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用力,让你感觉不舒服?”
掰开伴夜的胳膊,把他往旁边一推,公孙玉莲气恼道,“我还没那么弱!不要把我当成一无所用的累赘!”
脸上笑意又起,伴夜毫不避讳地道,“你不是累赘?如果你不是累赘,你爹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保护你……”
“你混蛋!”公孙玉莲气急败坏地道。
听公孙玉莲骂他,伴夜骤然冷下脸来,独自迈着大步上了台阶,不再去搭理公孙玉莲。
见伴夜表情骤然转阴,公孙玉莲微微一愣,旋即扫去了脸上的怒意,追上去高兴地道,“怎么!只需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你比别人有脸不成。”
转头刮了公孙玉莲一眼,见她因惹恼了他而颇为得意,连之前的不快也由此而消,伴夜突然想把她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公孙玉莲愈发起兴,“你这不守信的小人倒还有自尊心,不过这样也不错,证明你还有变好的可能……”
“站住!”
大门前站着两名执戟甲兵,当伴夜和公孙玉莲接近后,他们把手中长戟一横,挡住了伴夜和公孙玉莲的去路。
郑幕首站在门内,冷眼觑视伴夜道,“公孙家丢失的财物全在里面,你们得多多感谢王爷,若非王爷鼎力帮衬,如此庞大的财产你们怕是再无得见的机会。”
“这又是要检查吗?”见两名甲兵威风凛凛拦在面前,伴夜讥讽道,“看来你们都是胆小的鼠辈,连对待领约而来的人也如此害怕,真是可笑。”
“休要废话!报上名来,拿出身份牌,把族徽也给我戴好!”一名甲兵厉声喝道。
“没有!”公孙玉莲冷声回道。
伴夜长嘘一声,摇头为难地道,“算了,我们先回家一趟,把你们要的东西拿好再来吧。”
“不用啦!可以为你们破一次例!你们须知,自从戒严之后,不带身份牌和族徽出门,一经发现,是要被治以下狱和罚款的罪责的。”
郑幕首本想借门卫羞辱伴夜一番,可听闻伴夜要回去,想到带他们前来的时间已经大大晚于预期,他怕里面的大人物等得急了怪罪下来,便不敢再行浪费时间,亦打消了为难伴夜的心思。
“快走吧。先去确认你们丢失的赃物。”
郑幕首使眼色支开甲兵,而后带着伴夜沿着长而幽深的门洞快步而行,脸色随着光线的黯淡而变得愈发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