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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断念酒

刘国辉离开禁止刀剑的国家已有两天,他估摸着也应该是能够见到村庄了。多亏那对情侣他得到了一些回报,顶他两天的食粮真是绰绰有余,说实话丰厚的都有点过头了,但对方却不这么认为。

——你让我获得了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这点感激都是不够的。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也没办法,就当是幸福税好了。主要是之前几次饿怕实在是把他吓怕了,于是他也没敢多加推脱。

吃完那两位给他的干粮,那是一种叫做康粱饼的食物,在北方还算是比较常见的食物,用面粉和许多干果制成,吃起来脆脆的也有点硬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吃完后太容易口干了,每次吃饭时间都会消耗大量的水源,这样下去明天的这阵又要没水了。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他望见不远处的路边各摆了一排子的酒瓶子,他对这种稀罕场景感到十分好奇,于是小跑过去拿起其中一个酒瓶,一拿起来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有装水的。

他打开瓶盖闻了闻,里面确实是酒精的味道,刚吃完康粱饼的他顿时感到口干舌燥。

“这是谁的东西吗?没人来认领一下吗?没人要吗?那我就收下咯!”

反正他横竖也是要喝的只是表示一下,他二话不说领起整个酒瓶就往嘴里灌。就在这时他的后脑勺被一脚踢上去手中的酒瓶差点飞出去,嘴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瓶口还撞上了牙,让他哀嚎不止。

“……喂!谁啊!踢我干——”

他愤怒地转头就应上了一个青年更加凶狠的眼神,他瞬间气就泄了,如果不出所料这个男人大概就是酒的主人了。

刘国辉尴尬地把酒瓶塞好恭恭敬敬地呈到青年的面前。“那啥……我、我就喝了一口还没喝下去,不过我认为你这酒一定特别好喝!现、现在物归原主啊……如果没事我先走啦……?”

说着刘国辉小心翼翼地扭头就想跑,青年“喂”了一声,吓得刘国辉立刻转身回来给人家跪下了。

“大、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的酒,我、我还以为是没人要的呢!真的!不过大哥你这癖好也有问题,把酒摆在街边这不是让人白喝吗,是吧?所、所以这不全是我的错……”

青年瞪了他一会儿,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看样子你只是个旅人吧,不知道也很正常……”

“呃……所以这些酒你们不喝为什么要摆在这里?”

青年苦涩地微笑着说道:“这不是给人喝的。”

听到这句话刘国辉感觉到嘴里一阵不是滋味。

——

————

“你们在举办节日吗?”刘国辉被青年领着前往了这附近的村子,也便是青年生活的村子。来到村子里就可以看见每家每户都在赶忙着做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十分焦急的样子,房子上每家门户还都插着一朵蓝色的花,花瓣像蝴蝶的两对翅膀一样,在色调比较暗淡的村子里也显得无比鲜艳。

“是的,和西边的清灵节差不多,我们这边祭奠过去死去亲人灵魂的节日,叫蝶兰节。”

“蝶兰是?”

“看到那些房屋门口别着的花朵了吗?那就叫蝶兰。传说有一个琴师琴技一流,但他却拒绝了任何人的橄榄枝只为他妻子一人弹琴。两人的生活一直很恩爱,直到一次疫病爆发他的妻子也没能逃过一劫死去了。琴师很是痛苦,发誓再也不碰琴,把琴丢到一个废地里,整日悲痛欲绝。他的妻子看不下夫君如此痛苦,于是请求冥神阿尔穆达斯让她暂时回到人间。阿尔穆达斯感动于她的忠贞,于是让她化为蝴蝶前去见他。妻子化为的蝴蝶飞到琴师的身边,绕着他飞来飞去,终于让琴师发现了她的存在。琴师也发现这只蝴蝶有些不一样,于是就跟着蝴蝶走,来到了他扔掉琴的那片废地,蝴蝶就那样一直绕着琴舞蹈着,琴师明白了那只蝴蝶的真正身份,于是拿起琴弹下了生命中最后一曲。两人的灵魂化为了花朵,在废地的土壤上萌芽,过了几年后那里变成一片美丽的花原,这便是蝶兰花的故事。”

“哎……”刘国辉赶紧把这个故事写在了记事本上,青年看着他坏心眼的说:“节日的时候每家每户还要准备放在路边的酒,这酒呢也叫断念酒,按家里去世的人数准备数量。你刚才吐的那一瓶正好是我给我家母亲的那一瓶。”

刘国辉顿时被巨大的负罪感笼罩,愧疚不停地刺痛着他的良心。

“真的很对不起!有、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做的!”

青年苦笑着说:“好啦,不用担心,我其实还有一瓶断念酒啦,不用担心。”

“唉……?真的吗……?不是说只需做人数份的就行了吗,你怎么做了两瓶?”

“那是给明年准备的咯,反正放在酒窖里又不会坏。”

听他这么说,刘国辉也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子,然后有些害羞地问道:“那个……那个节日……我也可以参观吗?尽管有些无耻……”

青年轻轻一笑。“当然可以,不过你得按我们说得来。”

“那当然,你们说什么我做什么!”刘国辉坚定地比了敬礼的手势。

——

————

等到了夜晚,一些穿着华服拿着乐器的村民站在了村子中心搭起的台子上,演奏起柔和的曲调。那曲子十分柔和,不过有些太过柔和,让刘国辉有点感到困意。他心想这曲子如果能录下来当安眠曲一定不错,但是错觉吗?这首曲子竟然会让他不时有一种……寒意。

“这曲子是招魂曲,你会感到阴森是正常的。”青年发觉到刘国辉的表情,明白了他心中的感受,于是向他解释,但这一解释就把刘国辉给吓住了。

“招魂曲……?不是镇魂曲吗……?你们是要招魂吗……?”

“是啊,我们是要招魂。”

“…………只是形式上的对吗?”刘国辉开玩笑地说。

青年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轻轻地摇摇头。仿佛是说好的一样,在他摇头的时候,曲子发出短笛刺耳的尖鸣,吓得刘国辉一阵抽搐,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这一声,好像是曲子结束的信号。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开始往森林走去。

刘国辉不明白他们起身要干什么,难道是被鬼附身了?青年向他伸出手拉起他,说:“都说了是招魂,现在我们要去见他们了。”

“哎?”你刚是不是说见灵魂?

刘国辉因为吓得僵住了,就这么轻易地被青年拖着跟着走进森林。被拉着到了地方,刘国辉才发现这是白天他走过的那条“酒路”旁边。

“我忘记告诉你断念酒的用途了。我们会将断念酒摆在平时的这条路上,让被我们召唤回来的我们逝去的亲人饮用。”

说完他的表情就变了,对刘国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刘国辉点点头用手捂住了嘴。这时他们听见不远处传来铃铛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回档在他的脑海里一样,空灵、凄冷。紧接着就看见一片青色的火焰在远处不知何时结起的迷雾中恍恍惚惚突然出现,飘摇着朝这边走了过来。简直像极了原本世界那边的阴兵借道和百鬼夜行。

那群火焰的领头又一次发出了空灵的铃声,跟随的火焰便幻化为人的样子,朝那些酒瓶走了过去。

“……哎,你们既然能见到逝去的亲人,为何不上去和他们相聚呢?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大家都有想说的话吧?”

刘国辉刻意压低声音对青年说道,却招来青年锐利的目光。

“你疯了吧……!你没看到那个发出铃铛声音的火焰了吗……?那是冥界的引路人……!死者死后必须由他们引导至死国,不然就会在现世中永远迷失,变为亡灵……!换句话说,他们是不能看见生者的,一但他发现了我们,我们全部都得去死国……!”

“原来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这么恐怖吗……?!”

刘国辉开始后悔了。

那些逝去的灵魂根据瓶子上刻下的名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酒瓶,他们望着酒瓶迟迟没有打开,他们伤心地看着那些酒,有些甚至忍不住流下眼泪。当他们灌下这些酒,他们脸上的悲伤便完全消失了,随着引路人的又一声铃响,灵魂们便重新朝引路人聚集。

刘国辉注意到他们表情不对,连忙问:“……这个断念酒有什么效果吗?”

青年干涩地一笑,说:“还未投胎转世的灵魂在冥界呆足一年就会出现恢复还活着时的记忆,思念亲人,贪恋人世。这时便由我们制成断念酒让他们饮下,消除他们回想起来的全部记忆……”

刘国辉听着青年的解释整个人愣住了,最后用难以言语的表情看着那些忘却了记忆变得轻松很多的逝者。他本来很憧憬这个节日,但他认为他应该再也不想撞上这个节日了。一个人的记忆决定了人的性格,一个人的存在,但记忆褪去,那个人已经和一个新的人别无二致了……用自己的双手去消除亲人的记忆,杀死他们原本的存在和意义,还有比这更加残酷的事情吗……?

在那灵魂中,有一个年迈的女性灵魂在饮下酒后还依然留着泪水,望着森林这边。青年也始终看着她,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当他看着那女性终归归回了队伍,跟随着火焰消逝,他才终于流泪。看到这一幕刘国辉才真正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事情……

在他们离开后,所有村民回到了村子中央,所有的乐手也回到高台吹起了短笛组成的空灵音乐。相比招魂曲的凄凉,这首曲子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悲哀的基调,直到结束以后也依然余音绕梁,无法消去……这一次,刘国辉没有睡着。

——

————

第二天早上,青年很亲切地赠与他一些水和食物,但被他拒绝了,他可没有没良心到犯了错还恬不知耻地接受他人施舍的地步。由于刘国辉态度坚决,青年也只好作罢。

“沿着这条山路一直走,在一颗二叉树那里往左走,出了森林就可以看到城市了。”

“谢谢你……还让你把断魂酒的制作方法给我……”

“不客气,你不是要收集有趣的故事和见闻吗?我想这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东境的人可是都知道制作方法的。”

“即使如此我也要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刘国辉深深地鞠躬,把青年还弄得不好意思了。

“好啦,你也不是第一个被我照顾的旅者,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还有其他旅者经过这里吗?”

“啊,嗯嗯,就在前几天的时候一个红色头发红色眼睛的魔女路过来着,我也给了一些帮助,这没什么——”

“——那个魔女往哪里走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刘国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把青年吓了一跳。

“是叫……红月吧?好像也是朝前面的国家去了。”

刘国辉为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情报而感到振奋,他相信这位魔女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很惊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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