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弟,你这是何苦呢?唉~”
“纵使你真是那治世能臣,可如今也无宰相予你啊。”
周毅仁对着李仙之满腹牢骚的同时,也庆幸此事就此揭过。
眼下他周毅仁任期将满,也到了还乡的年纪,他可不想在这个关头丢了乌纱帽,不然这仙门的养老之资可就吃不着了。
这时,沉默已久的李仙之忽然冲周、刘二人分别一作揖,轻言道:“周知府、刘推官,仙之就此别过。”
而后,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李大人,请留步!”
刘川隐隐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当下也顾不得向知府告退,快步紧跟了出去。
不料,李仙之是愈走愈快,身后的刘川只得高呼一声:“李大人,你可是怨下官方才在争辩时未帮衬一句?”
不知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李仙之一时体力不支,总之,他慢了下来。
刘川借着这个机会,几步闪身来到李仙之面前,深揖一礼道:“下官方才并非有意不相帮,实在是……不敢言之。还望李大人见谅。”
“我并非怪你,只是……”李仙之负手而立,摇头轻叹。
闻言,刘川马上想到了周知府,他顿了一下,宽慰道:“呃……其实在下官看来,知府大人也只是想尽可能的保全大家。”
“我更不曾怪过周大人。”李仙之再次轻轻摇头。
这次,刘川沉默了,少顷他才小声言道:“可……仙师毕竟是……”
李仙之见刘川仍旧未懂他的意思,只得长叹一声,仰天自语道:“唉~过去朝政昏聩,我不想做官,如今怪力乱神,我想做官却做不成了。”
还未等刘川完全理解这句话,李仙之语重心长的后一句话,却令他傻在了原地。
“记住我一句话,今后执掌这人间者,不会是官,不会是民,更不会是仙。”
半晌之后,刘川仍旧望着李仙之离去的方向冥思苦想,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都不是,还能是妖魔鬼怪不成?
……
江城,秦府,书房内。
管家老齐正恭敬地,向誊写《筠阳诗集》的秦员外汇报着——
“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另外,车马也伺候上了。”
秦海德头也没抬,淡淡的回了句:“少聪呢?怎么还不来。”
“大公子那已经派人通知,应该就快到了。至于二公子那……”
“哼!竖子不愿走,就随他。”
一提起二公子,他秦海德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小子文不成武不就,虽不上赌桌也不下花海,可整天正事不干,尽鼓捣一些破铜烂铁。当真是丢尽了他秦家的脸面。
“可二公子还说……”
“他还想要一个月的例银是吗?”
“是……是三个月的。”
闻言,秦海德气得将手中之笔愤然一丢,抬手指着隔院对管家老齐怒喝道:“羞先人啊!告诉他,从今往后一个子儿都没有!”
管家老齐心里苦啊,到头来挨骂的总是他,这父子隔墙掐架,他这外人是两头受气。
“是是是,我一定将原话转告给二公子。”
老齐低眉顺眼的应承着回身向外走去,不料刚一转身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齐老伯,何事如此匆忙?”
那人面如冠玉,儒雅得体,正是秦家大公子秦少聪。
老齐见是大公子,连忙摆手言道:“无事,无事。”
目送满脸愁容的老齐离去后,秦少聪迈着方步来到书案之前,站定整衣,作揖言礼道:“孩儿,敬请福安。”
闻言,秦海德略显疲态的掐了掐人中,调整了一下心态,温言问道:“为父交代之事,你做得如何了?”
“这是上季度的账目,孩儿已经清算校对完毕。”说着,秦少聪从袖袋中取出一本账目,双手奉上。
秦海德打开账目翻看片刻后,那布满沟壑的脸颊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后,他起身负手而立,慨然言道:“咱们秦家以贩绸起家,后转入票号业。历三代,终在淳于的云生街有了一席之地。此基业来之不易啊。”
见父发此感叹,秦少聪心领神会,当机顺势应承道:“孩儿定不负祖宗之基业。”
闻言,秦海德欣慰地点了点头。
“少聪啊,你自幼勤奋好学,为父自是放心。只可惜你那不争气的二弟……”
秦少聪深知父亲心里最疼爱也最放不下的就是二弟,倘若二弟也和自己这般懂得替父分忧,恐怕今后继承家业的就不会是他这个庶出的长子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于是,秦少聪秉着讨好父亲、爱护幼弟的原则,直言道——
“二弟少颖虽性情古怪,可并非纨绔,孩儿认为他只是想做自己倾心之事。”
“另外,嫡母待孩儿视为己出,将来二弟若是有难处,作长兄的自会鼎力相助。”
此刻,秦海德脸上的笑意虽渐渐淡去,可心里的笑意却是增添了几分。
他故作不耐烦地一摆手,顺势转入正题道:“也罢,不谈那混小子了。今日为父叫你来,是要你随我去淳于几日,一来打理一下分号,二来也看望看望你外祖父。”
秦少聪听闻此言微微一愣,但旋即他就反应了过来,百般思量后,他还是决定试探一句——
“若是如此,那赈灾一事,父亲定是早已筹划妥当了吧。”
“啊!你是说救济幽州难民一事啊。”秦海德仰头自语间,像是经人提醒想起什么重要之事。不过转瞬,他却又双眉下耷,笑颜反问道:“少聪啊,通透之人不说通透之话。此中之理,我想你不会不懂吧?”
父亲慈爱的眼神中闪烁着无形的锋芒,映于眼,了于心的秦少聪自是心中一凛。
“孩儿懂……孩儿懂……”
……
退出书房后,秦少聪边走边用手帕拭着额间的细汗,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拭去的不止有汗水。
回顾一步步入得父亲法眼之艰辛,一个冰冷的声音渐渐从心湖深处由远及近——
“大丈夫,当为通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