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叶府,待客厅。
“文龙兄,昨日之事……”
肖在山右手食指焦躁的点着座下梨木圈椅的扶手,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文龙深知这肖在山一大早就来他府邸,必定是为了昨日之事。可这事说到底还要看个人的想法,正所谓‘牛不吃草强按头’乃大忌,故此,他一直在等肖在山先开口。
可谁知这肖在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于是,叶文龙只好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在山兄,此事依为兄来看,仙之兄的理念与方法都是可圈可点的。实不相瞒,为兄一早就已吩咐下去筹粮之事,预计三日内即可筹到三千石粮食。”
肖在山闻言,眉头紧皱,摇头叹息道:“可城外有万余难民啊。”
“老弱妇孺每日所需口粮虽少于青壮,可路途遥远,能坚持到这里的定还是青壮较多,三千石也仅够一月之需啊,难民要想恢复生机没三个月好生休养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肖在山顿了一下,一捋青须,继续愁眉不展道:“虽说我颜州这些年来大庄园盛行,粮产高、粮价低,可你这般筹粮怎么说也要花两千两吧。”
“这……值吗?我们当时也只是答应帮忙做个表率,你这又是何……何苦呢?”
肖在山说不下去了,他知道此话一定会被叶文龙鄙夷,可这是他的心里话,他不说不痛快。
此刻,叶文龙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他这老友一定也和他一样正在筹集粮食,不过他必然是量力而行,而自己的确有点铤而走险了,可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对了,不知那九十九两,在山兄是否已替我还与那卖画之人了?”
“啊……那事啊,已然办好了,文龙兄交代的事小弟岂敢不抓紧呢?”
为了缓解气氛,叶文龙故意话锋一转,换了话题。肖在山也明白叶文龙此举意欲何为,可他还是装作不知,顺着演了下去。
这时,叶文龙蓦地想起了肖在山自幼便好捉弄他人,加之那卖画之人很有可能是修仙隐士。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在山兄没……”
肖在山对叶文龙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他微微一笑,打保票道:“放心,我也就顺便和那卖画之人开了个小玩笑。”
“可否详细一说。”叶文龙还是有些不放心。
“呵~文龙兄你还了解我吗?我也快至不惑之年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
话落,肖在山自嘲一笑,他这文龙兄真是年纪越长越爱唠叨了。
思绪这一飘飞,肖在山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了年少时两人一同玩耍的种种乐趣,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
与此同时,秦府,花园内。
秦员外悠闲地漫步在鱼池边,身旁还跟着手捧鱼食罐的老仆,他偶尔会拈起一两撮鱼食逗弄一下池中那色彩斑斓、活蹦乱跳的锦鲤。
“老爷,昨日那事您可有打算?”身后的老仆,低眉问道。
闻言,秦员外闭上双目,略显疲态地掐了掐眉心,反问道:“叶府与肖府可有行动?”
“据说,那叶员外动用了上千两纹银筹粮,可说是花了大本钱。那肖员外虽比之差了一些,可也不算少。”老仆如实答道。
“哦?没想到他们二人倒是很对得起朋友啊。”
秦员外说着,又从鱼食罐里捏了一点鱼食,随意地洒向池内,顿时招来了百十来条锦鲤纷涌而至,为了那一口小小的鱼食争得‘大打出手’甚至‘头破血流’。
“老爷您……您是不是也该有点……有点表示啊,不然,恐怕这名声上……”老仆犹豫了一下,磕磕绊绊地提醒道。
“呵呵~这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吗?”
秦员外冷笑一声,登时吓得老仆一哆嗦,手中的鱼食罐差点就脱了手。
“老奴不敢。”
话落,老仆的步伐更加谨小慎微了。
这时,秦员外又恢复了疲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言道:“我秦家之资财乃江城之首,如若我出少了,名声自然也落不到我头上,可若是出多了,这事还说不准是好是坏呢……”
“嘶——”老仆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旋即试探着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此刻,秦员外正享受着脚下鹅卵小径的按摩,并未理会老仆的疑问。
老仆见状,自然也不敢妄为。
半晌,秦员外终于发话了——
“放出话去,就说我身在淳于的老岳父突染急症,恐有……下面的话还用我出来说吗?”
秦员外的话中透着慵懒和狡黠,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全,因为没必要。有些话说的太明了了,反而会埋下不必要的祸根,这个道理他秦海德自记事起就铭记于心了。
“老爷高见!”老仆很合时宜的拍了一个马屁。
秦员外自不是那种被一句马屁就哄得找不着北的人。
眼下,他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正色吩咐道:“行了,省下这拍马屁的功夫快去办事,我连夜就走,此地如今乃是非之地。”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事愈快愈好!”
“您就瞧好吧。”老仆爽快应承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是真心觉得老爷所言‘此地如今乃是非之地’当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跟着这样的人绝对有前途!
……
东城门外,难民营中。
项东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右手的痛楚也随之苏醒。
他强忍着痛苦,坐起了身子,举目打量四周,此处好像是……
“东成兄,你可算是缓过来了,你吓死我老穆了。”
项东承闻声望去,只见穆常青正端着一个破碗,站在窝棚外,那碗里似乎有清粥,不过更有可能是他眼花了。
“水……水……”说完这句话,项东承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见状,穆常青身手敏捷,一把扶住了项东承,同时将破碗稍好一边的碗口对准了项东承早已发白皲裂的嘴唇。
“来,东成兄,慢点。”
项东承闭着眼,只觉入口之物甘甜爽口,早已枯萎的味蕾似乎一下子恢复了生机。
“这……这……”
“东成兄,这是粥,是苞米粥啊!东成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