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丫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开门，难道你这耳朵只是个摆饰的物件儿吗？”
张燕清刚一开门就被一身酒气的查美玉破口大骂到，甚至在她还没还得及躲避的情况下就被一把扯住了耳朵，狠狠地拧上了两圈。
而实际上，就算她能躲地开她也不会躲，因为躲过一次就会换来更严重的惩罚，对于这样满是痛楚的相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早已然麻木了，或者她早已习惯了，如果没有了这无情地一拧，也许在她心里会留下一种已然变得扭曲的心灵遗憾，这一拧至少说明自己在查美玉眼中是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存在！
“不要老是摆出一副悲苦的表情，搞得自己好像是死了爹娘一般似的，老娘还活着好好的，你这哭丧脸是故意拿来气我的吗？还是在你心里就是巴不得希望我早点死是不？”
看着眼前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燕清，一张任自己如何漫骂都平静地不起半点波澜的死人脸，查美玉不自觉地更加暴躁不已，怒气随着浑身的酒气愈发地蒸腾弥漫！
“瞧瞧你，瞧瞧你，就像根木头一样，整天就是傻傻呆呆地不言不语，老娘生你下来到底有什么用？等将来怎么来靠你养老呢？！算了，懒得和你说了，看你这样我就来气，那个，你的饭做好了没？老娘饿了……哦！我真是被你气糊涂了，你这德行还得我来服侍你！好了，闪开，别在这里挡着！”
查美玉对着张燕清又是一通肆无忌惮地谩骂和奚落，似乎忘记了她还是自己女儿的身份，也许，她记得，但这个女儿的身份却连个邻家的小孩都不如，因此，就在她漫骂地失去了兴趣的时候，便一把粗鲁地将张燕清扒到一边，完全没有意识到张燕清还是个有伤在身的病人，强行地从她身边挤过去，却不料，在刚迈出的第一步就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妈，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喝酒了？”见查美玉突然地跌倒在地，张燕清连忙上前关心到，并准备要去将她扶起来，但，查美玉却半点没有领情的意思，而是再次一把将她推开，厌烦地瞟了张燕清一眼，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呵呵！老娘喝酒还不是因为你，你不仅没拿到第一名，还做出这样事情来，让我在那群臭婆娘面前丢尽了脸，被她们冷嘲热讽地奚落了个痛快，这么一痛快了不就得喝点酒庆祝庆祝嘛！呵呵，呵呵呵！而且这酒还是免费的，要不然老娘身无分文去哪里喝？你不知道，街尾那个小饭馆的老板一直都瞅着你老娘的这点姿色，所以在他店门路过的时候我就多逗留一会儿，果不其然，看看我丢给他的两个眼神就兴奋不已地请进店里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一番，期间一个劲地给我灌酒，呵呵！不就是打算把老娘灌醉了好吃老娘的豆腐吗？呵呵！老娘又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以为老娘会看上他，简直就是他妈的白日做梦！哼哼！所以老娘叫他进去再给我加个菜的时候就趁机溜了，呵呵！估计那个臭男人现在肯定是气个半死，说不定想不开还会给自己来上一刀，呵呵呵！”
查美玉身体摇摇晃晃地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竟是得意而癫狂的笑了起来，酡红的脸庞，迷离的眼神昭示着满脸的酒意。
“嗯？！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哼！当作什么也没听到知道吗？你要是不小心在你爸面前说漏嘴了看我怎样收拾你！”
丢给张燕清一个威胁十足的眼神后，查美玉这才脚步摇晃的走进客厅，忽然，她脚步一停，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餐桌旁一个年华美貌的女人，正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瞬间浑身的酒意就消退了一半，一种被窥视的耻辱感让她暴怒不已。
而此时的王悦也的确是毫不掩饰心中的震惊，因为这份震惊是个正常人根本就无法掩藏得住的，这却是不能怪王悦，只是查美玉表现出来的言行完全超出了她可以理解的界限。
诡异的寂静，两人僵持的目光，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固了，所听到的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而几十秒后，就在王悦要打破僵局开始表达歉意的时候，查美玉却率先发飙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还在这躲着一声不吭地偷听别人讲话？你还有没有点素质，还没有点羞耻心？看你长得一副标致的模样，却想不到内心是如此肮脏与丑陋！”
“我？”王悦张口无言，她完全被查美玉这波恶毒的言语攻势打得措手不及，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完全就是个恶毒的泼妇，想来自己以前搞怪的言行在这个女人面前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的不值一提。
而在旁边的张燕清看见王悦被自己的老妈一波抢攻呛得哑口无言，心中一阵羞愧，于是连忙上前解释道：
“妈，这是我们学校地王老师，也是我现在的班主任，她今天来我们家是做家访的。”
“老师？班主任？家访？哼哼！我还没去学校找你们的麻烦就算了，还居然有脸自动上门做家访，你说你们学校是怎么管理的？啊？为什么会让我们家小清出这种事？为什么天台上可以让学生随便上去呢？啊？！这次幸好是老天眷顾，要是小清就这样死在了你们学校，你们这辈子能安心吗？而且她的医药费你们就没有什么说法吗？难道就想这么推得一干二净的，不想负半点责任吗？”
查美玉一听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却保养得如此好的女人居然是学校的老师，心中更是莫名地怒气横生，恶语相向。
而这边，王悦一脸平静地看着恶语不断、气势蛮横又粗暴的查美玉，满眼复杂的神色，有忿怒、有不解、有忧伤、有心痛，却更多的是悲怜，悲着查美玉，怜着张燕清。
一番心思，几番感慨，王悦心中不觉暗自一叹！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黯然低头的张燕清，看不清那垂下的刘海后面掩藏的悲伤和痛苦，却可以看见那微微颤抖的柔软肩膀，倔强地撑起的坚强，王悦不由得升起一种强烈的心痛，再回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半醉半醒、面露癫狂、心理失衡而暴怒不已的女人，狠不得上前给她两个耳光。
可王悦还是不得不压下这个失控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说不定会给张燕清带来更不利的处境，受伤最多的依旧是张燕清，而且这个女人所说的也不是全然不对，学校的确要为张燕清的事负上一部分的责任，而且她也记得自己来这的目的，校长交代的任务还是得完成的，想到这，王悦不由得又是一声低叹。
两声叹息，三个呼吸，心思电转间又是多少感触！突然，在查美玉沉不住气要再次发飙的时候，王悦做出一个让她意外的举动，只见王悦一躬身，一鞠过膝，做足了歉意的表现。
“对不起！您说得没错，学校的确有很大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们安全防范和心理沟通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我代表学校方面表示深深地歉意，请您能原谅我们这次的过失，我们一定会加强和完善这方面的问题的，保住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真地很抱歉，请您原谅！”
一直到话说完，王悦才起身，而查美玉先是被王悦这一举动弄得脸色一怔，随后便是满脸不屑的耻笑，怒视道：
“呵呵！这算什么？一句抱歉就算完事了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可有什么作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不觉得马后炮是多么可笑的举动吗？三言两句空口白话就是你们负责的态度吗？”
面对查美玉的再次冷嘲热讽，王悦没有恼怒，反而脸色一正道：“对，您说得没错，所以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一是代表学校方面来向你表示我们真诚的歉意；第二个就是要和您商量的事，我们想让张燕清同学能在学校里住读，学校会为她提供一间单独的教师宿舍，还有三年的伙食，这些费用不要您来出，全都由我们的肖校长私人承担。而这就是我们学校的诚意，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同意？”
待王悦话一说完，查美玉便满脸狐疑地看着王悦，一副醉眼上下打量着王悦，似乎在怀疑她话语的可信度，甚至在怀疑不是自己喝醉了而是王悦喝醉了在说些醉话，因为不是王悦开出的条件太低，而是有些过份的好，完全超出了该为此事应付的赔偿价值，同样一旁的张燕清也是抬起了头满意疑惑的看着王悦，心中尽是不解。
“真的？你们会有这么好心？要知道这些费用可得好几万了，你们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开出这么优越的赔偿条件难不成是怕我们到法院或是教育局去告你们？所以才先故作姿态的以此来封我们的口？”
查美玉满眼不相信的神色，独自揣度着，在这些条件面前却是犹豫了起来。
“真的！我们只是想表达我们的歉意而已，这样完全是了张燕清同学好，一是以她现在的状态往返学校实在是太难了；二是可以给她一个完美的学习环境，全心全意地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学习上，到时候在初升高的时候可以考出个最好的成绩，为我们学校争光，也给你们争光！”
对于查美玉的怀疑，王悦只得耐着心思解释到。说实话，不仅查美玉怀疑，就算是自己当初听到肖校长的吩咐也是同样的满心疑惑，而上面所说的也是肖校长对自己的解释，只是在王悦却不能完全释怀，这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光是那几万的费用就是个大大的问号。要知道校长的工资并不高，他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来周全，一个儿子上高中一个上大学，媳妇又在家照顾体弱多病的二老，所有的花销让他每个月都是捉襟见肘的，那么他这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早年的存款恐怕也是早已所剩无几了吧！
就在王悦心思游离的时候，查美玉也是心思不定：“真的有这么好的事？看她的样子也是不似在说谎，而且她也没必要故意跑来家里忽悠我一番，而且那些条件都是马上可以实现的，看得到的，也不怕她空口白牙。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做家务了，每天还得洗衣做饭，想想都头痛！不过算了，可以省下好几万了，这也不算亏！还真没想到这个死丫头闹出的这一出还能得到这样的好处，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呵呵！”
想着想着，查美玉居然忍不住窃笑了起来，只是没有做到太过明显而已，脸上却依旧故作愠怒，眉头一挑道：
“哼！既然你们有这样的诚意，我就勉强答应了，不然你肯定会在背后骂我说我太不近人情吧！只是小清什么时候能去学校住读，你们得给个具体的时间吧？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就是说说而已？”
查美玉的姿态再一次让王悦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无耻了，只是王悦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和她纠缠下去了，她现在想的就是恨不得马上带着张燕清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没有半点温暖的家。
“这点您放心，学校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让小清今晚把自己的必需品清理好就可以了，我明天早上来接她。只是这事，您要不要等他爸回来后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虽然巴不得查美玉答应就好了，但王悦还是礼貌性地问及了一下张燕清的父亲，却不想查美玉大手一甩，一脸不屑的表情，眼中尽是鄙夷的神色，薄唇一张，道：
“他，那个死鬼有什么好征求他的意见的，不过就是个烂酒鬼！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倒在哪个墙角嚎啕大哭呢，真他妈的丢人！他喝醉了不是打人就是哭得鼻涕口水混得一堆，完全就算不上个男人！所以不用管他，这个家我做主！”
说罢，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饭菜，居然很快的就换了面孔，冲着王悦微笑道：
“好了，不说他了，到了半夜他酒醒了就自然会回来的。只是麻烦王老师了，到我们家作客还要给我这个主人家做饭，真是不好意思！真是的，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给我打给电话叫我早点回来，真是太不懂事了，是我没管教好，请王老师别介意！来，我们先坐下来吃饭吧，你看菜都要放冷了，来！来！”
王悦看了一眼变脸的查美玉，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走到张燕清旁边将她拉到餐桌旁陪自己一起坐下，之后，三个人就静静地，各怀着心思开始了这次怪异的晚餐，最后的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