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变成尸体、也不是变成肉末、更不是变成沙子。
而是像他们本来就不曾存在于世上那般被抹消了存在。
数百。数千。数万。数十万。
为了歼灭魔眼村落而庞大到了夸张地步的军队，多数多到难以置信的人类，被打消了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存在的痕迹，没有活着的证明，没有吊唁的依据！至此，风吟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人活着了。
几近百万的人类消失了，就好像这里不曾存在过任何人一样，平原刹那间空旷得只能用荒芜来形容。
天空也恢复了晴朗，晴朗到了残忍的地步。
风吟看着眼前的天地，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起来，“我……杀了好多人……”
她用含糊的声音不断重复地说着，我杀了很多人。
“风吟？”莲呼唤她的名字，目睹了这种场面之后，他用尽全力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风吟，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莲？”风吟的目光捕捉到了莲的身影。
咒文褪尽的赤红眼眸中闪烁着欢喜，嘴边的笑容不断地扩张，她甚至吐出了安心的气息。
“太好了，你没事……我很害怕自己的力量伤到你……”说着，风吟突然转过了头，不再与他四目相接，语调也变得怪异起来，“自恋狂，接下来你的主人看个几天几夜的故事书，茶点和……”
那是平常和莲打打闹闹的风吟，脱线的口吻、脱线的话语、脱线的行为……那个把一切的真情实感都藏于心中的风吟。
看着这样子的风吟，莲的心头一阵纠结，眼眸深处也温热起来。
“风吟。”
“笨蛋自恋狂……叫我主人，嗯哼。”
“你保护了大家。”
“我要去看书了。”
“别忘了，你保护了大家！”
“我……吗？”风吟闭起嘴巴，不断眨眼，她的视线不断漂移，最后停留在了那片平原之上。
漂亮。
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干净、利落、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强大到了不可以用常识衡量的地步。
下一秒，风吟的气息慌乱起来，将双手放在眼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彷佛手心上刻划着难以理解的文字，接着手心、手臂、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莲……莲……我做了什么？”
“你救了我们，誓死守护了大家！”
“不对！”空旷的平原之上，回响着风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对不对不对！”
“没有不对！如果不是你，我和那些魔眼都已经没命了，被屠杀的不会是他们，是我们！”莲指着那片平原，“我们会被这样抹杀！”
他抓住风吟的肩膀用力摇晃，但风吟却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毫无反应，“风吟，你听好了！你懂吗？你保护了同伴，你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风吟，你听到吗？你明白吗？你必须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决定！这里是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做的事是正确的！”
莲紧咬着下唇，说出口的话语渐渐崩溃腐败，他并不是想说这些。
那么，他应该说什么？他必须让风吟了解什么？风吟现在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莲……”风吟声音沙哑地呢喃着，“我杀了人……好多好多的人……”
空旷的平原，看起来却比整个世界都更加宽广、沉重。
“你曾经说过，正因为没办法拥有一切才是人类……但是，也许……也许我终究是恶魔……草菅人命的恶魔……这是可以被原谅的吗？能够……被原谅的吗？”
莲咬紧了牙关，仿佛是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那般用力！
是不是不该喜欢上她，不该把她卷入这场战争？明知道她跟在翰兰身旁还有借口可言，而在自己身边却是染血的地狱！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根本不该爱上她，不可以让她踏上这条路！
当然早就觉悟这会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战争，也知道自己是赌上连百分之一都不及的可能性，挑战一场无谋的兵戈。只是仍然自负于自己具备着必胜的决心！
没有觉悟就无法战斗，没有自负就无法获胜。
现在掌握主导权的人，已经是我们这一边了！
纵使明白到心爱之人受到了伤害，也已经来不及了。
“风吟。”要问能不能被原谅的人是我，要请求原谅的人不是你，是我！
“我们一起……背负着吧！”
仿佛冲破紧咬的牙关，莲挤出这一句话来。
风吟的眼眸缓缓地转动了，她仿佛是想把眼瞳的焦点集中于莲身上。
“背负着吧……背负着活下去！”
背负着罪恶活下去！
不是单单是说给风吟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风吟，对不起，让你肩膀上的负担更为沉重了，沉重到了嘎吱作响的地步了。
能获得原谅吗？我做的事情会有得到你原谅的一天吗？
风吟用力喘气，仿佛缺氧了那般喘着气，然后她伸出了手，用指尖触碰莲的脸颊，“我第二次……看到你哭了。”
“？”
哭？
谁？
“自恋狂……别哭了，我知道了……主人让一步，按你说的话做，所以笨蛋仆人不要哭了，嗯哼。”
“傻瓜！”
你怎么这么傻，到现在还关心我干什么！什么让步，一点都不需要！而且我才没哭，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才不是爱哭鬼……
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忍耐，泪水一涌而出，缓缓流下。
原来泪水如此炙热，流过脸颊，从下颚滴下，落在风吟身上。
可恶，为什么每次一遇到关于她的事情就方寸大乱……可恶！
莲抱紧了风吟，头紧紧地埋在了她的颈脖之中，泄露出哽咽声。
“乖，仆人不哭……”努力维持着这种不伦不类的恶作剧，风吟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很多人。
艾涅、爱涅、路亚等人一直看着这边，露出了想跑过来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莱修也在这些人当中，他仍旧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当中的敌意少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