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一封信寄到慕家,没有寄信人和地址,也没有收信人,只是内容。
但慕家人却很确定那是景润写的,虽然字迹不大相似。
他在信中写到,自己只是被父亲接走了,让大家不要担心,因为父亲家太远,才来不及说再见。他说,待自己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就会回来的。
那到底是有多远,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大家尽管松了一口气,却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自那以后景润就再也没了音讯。
嘉兴十六年,慕蘼芜十四岁。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在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端的是聘婷袅袅,知书达理,姿容无双,成了襄阳城多少青年才子的梦中情人。只可惜,却是早早就订下了婚约。
无数才子扼腕叹息,如此佳人,都是别人的。
慕家这段时日一直洋溢着喜悦的气氛。因为家里要填新丁了
就在年前,江挽歌又怀孕了。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了。
然而人们永远也无法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生活就是要在你最开心时,给你当头一击。
就在慕蘼芜很欣喜的等待弟弟的出生时,噩耗传来。母亲摔了一跤,难产了。
救回来的,只有小婴儿。
听到消息的刹那,慕蘼芜如被雷劈,愣住在台阶前,而父亲则当场晕倒,重病不起。
持家的重担,一下子砸在了少女稚嫩的肩膀上。
那段时日充满了压抑的灰白色,天空永远布满了厚厚的乌云,一如慕蘼芜的心情。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少女只能擦干眼泪,用勇气与坚强支撑着整个慕家。
收殓母亲,照顾父亲与幼弟,打理家业,完成学业。慕蘼芜每一件都做的很好。
悲伤的情绪一直延续,直到那封信的传来。
嘉兴十八年的一天,久久未有音讯的景润突然送来了信。
少女怀着激动地心情看完了那封信,露出了近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真好,景哥哥要回来了呢!
怀着雀跃的语气,慕蘼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卧病在床的父亲。
“景哥哥说他在京城,他说他考取了功名就来娶我。”少女激动地脸色泛红。
慕海斜卧在床头,摸摸女儿的头发,脸上泛起的笑容衬的面色也少了几分病态。
一旁玩耍的小豆丁抬头瞅瞅姐姐,又瞅瞅父亲,不明白大人为什么那么高兴。
“阿程,你的姐夫就要回来了,开心吗?”少女面带笑容,捏一捏弟弟肉乎乎的脸蛋。
“姐乎?”小小的孩子发音还不太标准,却软糯糯的,极其可爱。
“对呀姐夫。”慕蘼芜喜悦的语气怎么也收不住。
嘉兴二十年,景润夺得金科探花。
一首《长歌赋》名躁天下,引无数才子竞相拜读。其拒绝今上赐婚的做法,更是在文士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才子佳人皆为之折服,才子赏其才情,佳人叹其性情。
无数贵女名媛都恨不得与他有婚约的是自己,同时也对婚约的另一半产生了十足的好奇。
消息传到襄阳城里时,慕蘼芜正在教弟弟读诗。
闻言不由红了耳根,面上却强保持着镇定。
正在背诗的小包子不经意间抬头,惊讶道:“姐姐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
“没有!背诗别乱看!!”
“可是,就很红啊!”
“没有!别乱说!”
“哦。”小包子委屈的瘪瘪嘴。
————
四年一度的酒会,今年在襄阳盛大召开。
名盛天下的酿酒慕家如花似月的大小姐招亲也在襄阳。
美酒,美人,皆引人向往。
五月底,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热度。树叶也开始茂密,有鸟雀啾唧在枝叶间,诉说夏天的来临。
慕蘼芜有几分忐忑。虽然说他已经来信,说自己会在襄阳酒会那天到达,但自己就这样擅自放出消息公开选夫,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因此慕蘼芜大清早就去了离城门最近的那家酒楼等着,以求他一接近就能看到。
慕蘼芜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城门口的人都换了几茬,临近正午,那人才慢慢悠悠的出现。
纵然城门口人山人海,慕蘼芜还是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身影。
他仿佛世外幽竹,不染尘躁。施施然自远处行来,一如当年的温润。
慕蘼芜静待了一上午的心,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巨浪滔滔。
她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景哥哥牵着她去学堂,景哥哥带着她向夫子请教,景哥哥教她不会的诗,景哥哥温柔的抹去她嘴角沾着的饭粒......一桩桩,一件件。
突然鼻子就有些发酸,如果,这些年景哥哥也在,多好。
看见管家给她打了那个手势,慕蘼芜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往家赶。
那是她和管家约定好的,若是景哥哥没生气就打个手势告诉她。
就要见到景哥哥了,真好!俏丽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开心的笑,更衬得面若桃花。
抹抹有些发红的眼角,少女欢天喜地的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