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宅中,烛光红红晕晕着跳动着,像舞女正在暗夜里翩翩起舞。
不远处,生长着宽大林叶内部的小溪中,它正哗哗的,从东到西流淌着清澈的水流,在月色的照耀下,水流并不是黑色的,它有白白的颜色,像海浪击在岩石上的水花一般,有时它会在宽阔处映照出半面的月亮,粼粼的碎金似的月光被反射出来,照在生长在溪边的林木上,暗绿色的叶也闪烁出淡淡的纹路......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梓君将那件华贵的锦衣穿上,就听到琴中少女吟诵诗歌的声音。
“小琴,我知道你博学多才,但你也不要咏诗辱我啊!”梓君抖了抖锦衣上看不得见的灰尘,在茶桌上坐了下来。
“翔凤公子,你怎知小琴是在骂你?小琴只是想表达对伐木生活的不甘而已!”琴中少女委屈的说道。“小琴,来而无往非礼也,你赠我一首诗,那我就在古琴上奏上一曲吧。”说完,梓君双手抚在琴弦上,弹奏出一首十分美妙的古曲。
“翔凤公子,你讨厌,你竟然用古曲骂小琴是一介小女,只配在深闺红阁中等待夫婿,不能跟随你上战场,难道您不喜欢我这个既可爱,又美丽的红颜知己么?哼......”听到梓君弹奏到古曲的一半,琴中少女就传出一声声怒意!
“小琴,你不要生气,我在这木房里已经生活了三年了,我这一身儒风也是你陪伴而得,其实我们都没有直言,这琴中曲和砍树诗也说的并非你我,我们也不要互相责备了......”说着,梓君用手掌轻轻地抚在琴额上。
“哼!公子不要劝我了,小琴还是很生气,公子就是那种多情的儒士,别看公子一向文质彬彬的,但就是这种性格,小琴才更加怀疑公子,古就有:相如曰,孔墨之徒,闻齐馈女而遐逝,望朝歌而回车。譬犹防火水中,避溺山隅......所以,公子只要得势,也会变成他们......”
“小琴啊,你真是太有文化了,是不是我的琴力提高了,所以你文士才情也上升了?好,你说我会变成他们?是变成相如,还是孔墨啊?”听到小琴的话,梓君好好大笑道。
“孔墨过于伪虚,相如太过傲慢,所以,你变成那个,小琴都不喜欢,公子你还是保持现在的本心吧......”梓君拿出一本淡蓝色的古卷,说:“他们能在小琴这里留名,自然有坚实文采作为基础,小琴不要酸他们了,我不会变成他们的,也不敢过之......”说完,梓君叹了一口气,说:“明天的路我都不知道如何走,何来的伐木贵气啊......”
......
......
几日后。
光色忽闪忽闪的,照在学院门前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上,晶莹剔透,像一片片的蓝色宝石。
梓君穿上衣服,在后背上背着一个微褐的背囊,里面有他全部的资产。他走到院门前,领着一匹毛色非常柔顺的白马,抬头,看了一眼蓝的发青的天空,喊道:“你们收拾完了吗?我们今日要出发了......”听到梓君的话,在学院最中央的大红主房内走出三人,他们的衣着和梓君一样华丽,手里也各自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看起来丝毫没有比梓君的轻。
“鸣飞,你昨日才告诉我们行程,你倒好,提前准备好啦,才来催促我们!”羽冠刚走出主房就对着梓君娇怒道。
“好啦,羽冠,都是我的错,但以后要叫我‘翔凤’,不叫我可就生气咯......”说着,梓君摆了摆身上的黑纹翔凤服装。
羽冠听见他的声音,抬眉看了看,顿时喜不自胜,慌忙地踏着小步跑到梓君的身前,摸着他身上的服装,喜泣道:“你穿了,你真的穿了,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说着,她的小手朝他的胸膛摸去,小脸侧过来躺了下去,感受着羽冠脸上的温热,梓君的心也毫无节奏的砰砰急跳起来......
良久,羽冠才从服装上看到黑色的纹路已经发生了变化,她抬起头,疑惑的问道:“鸣飞,我给你的衣服怎么变了?难道你房间里还有别的女孩?”她指了指黑色的纹路。
梓君随着她的一根手指看到锦服上的一只黑色‘翔凤’,微笑道:“这是我自己改的,因为这更加符合我的气质!”“嗯~好吧,翔凤,以后你就穿着身吧,脏了我给你洗......”羽冠并没有对自己的谎话感到任何怀疑,她真的很开心,心神全部投入到梓君心中有她的情绪中!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的,尤其表现在有希望被爱的痴女上,羽冠虽是神族的神女,从小就高贵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而已,她从小对人族有族类的仇恨,但她还是深恋着人族创立的礼节制度,也更加深爱着拥有儒士之风的梓君!
前几日,她猜测梓君为何如此雅气的同时,她在那日呆呆着看着梓君离去的背影竟有两个时辰!
“有什么问题么?”梓君挠了挠头,微笑道。“没有,没有,公子,我会永远待在公子身边的!”说着,羽冠的小手往回手,低着眉目,露出可爱的微笑。
看着羽冠脸上十分含蓄的笑容,梓君抬起眼看向正从主房走出的依兰,她小脸上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冷漠!梓君下意识的挥动手掌,表示自己很无辜,她侧过头,没有看他,在柔弱的女孩面前,男生有什么无辜的?
后面门房中的两人走到铁门前,梓君抬首,说道:“这里有三匹战马,我身边的是白色的,其他两匹是黑色和枣红色,所以我们必须有两人共骑一匹战马。你们?......”说着,梓君将目光转到依兰的身上。
“我一人骑黑马,其他的你们自由分配!”依兰抬起头,高傲的走出,眸光没有在梓君身上有任何的停留......
“我去骑枣红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哼!”无痕看到刚才羽冠对梓君娇羞的行为,怒火中烧,也没有给梓君任何好脸,独自向枣红马的方向走去......
梓君看两人的态度,脸上充斥着苦涩和无奈,暗道:“我也不想的!”羽冠这时正低着头,面容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暗道:“他们真的太好啦,为我和鸣飞哥哥创造机会,我不会忘记的......”
“那个,嗯~羽冠,我们共骑一匹战马吧。”梓君微微呼出一口凉气,无奈地说。
“这,这,这,翔凤哥哥,我没有和别人一起骑过马,你要在前面保护好我,不然我会怕的!”说着,她贝齿咬了咬小辫子,然后握住拧了拧。
“没事,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梓君对着羽冠伸出一只手掌。羽冠抬起头,泪痣上的神光微微闪动,白嫩光滑的小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说:“公子,我们走吧,依兰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
“好。”梓君翻身上马,伸开右手拉着羽冠上了马,“驾......”他荡了荡马鞍,白色的在原野上奔腾。
一上马,羽冠就展开细长如藕的小臂,环绕在梓君的窄腰上,直至两只小手合拢,他的小脸贴在他的背处,感受着锦衣内梓君坚实的后背和他温热的气息,她哭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这是幸福的味道,她没有过的,她明白她真的沦陷了,她在内心真的想让这一刻变得永恒!她认为她真的变成人了,她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人!
她希望梓君这时能爱着她,她甚至有种祈求,这种行为只有在落神族,那些自认为卑微的族人对她所做的是啊!唉,她没想过这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她贴着他,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锦衣上,她明白,这种梦寐以求的感觉值得她做出这一步。不久,她有些困了,静静地嗅着他的气息睡着了,阳光照在她的小脸上,泛着灿灿的水光的颜色......
三匹战马在翠绿的原野上奔跑着,他们的速度比往日要快一些,也许是策马的人都很急吧!
很快,他们策着战马长行了百里,终于来到了一个关外的城楼下......
“羽冠,羽冠?我们到了!”梓君用手轻拍着羽冠放在自己腹部的小手上,关切的说道。他这一路上很疑惑,羽冠为何一上马就抱自己抱的如此紧,他都有种喘不开气的感觉,但因为男女有别,梓君也没有责怪她。
“嗯~公子?这么快就到南方了么?”羽冠松开手,抬起头,擦拭着还未干的泪痕(睡梦中她也哭了)。“对啊,羽冠,不要睡了,我们下马,这里就是那位将军的驻地了!”梓君转过头,微笑道。
他下了马,伸开双臂准备接羽冠下来,羽冠轻瞥梓君,脸颊红晕晕的,似一坨火在烧。她翻了翻身,一个不注意,两只小脚就踹到了梓君的胸膛上,梓君忍住疼痛,双臂一合抱住她的小腿,她剩下的身形也贴在梓君的肩膀上,还好,她的身体非常轻,梓君慢慢将她放下,脸上也在此刻红扑扑的。
“公子,您没事吧!”羽冠微低着头,娇羞道。梓君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我们快进去吧,依兰他们俩都已经进去了!”说完,梓君拉起她的手向城门走去......
过了关口,四人跟随着两位军官来到将皇的大堂内。见到梓君等人前来,将皇放下手中的酒樽,站起身上前迎接道:“先生来了,快请坐,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说着,将皇拉着梓君向堂内行去。
他们四人坐在主堂内的两侧酒桌上,盘腿坐了下来。
将皇拱起双手敬了敬梓君等人,说:“翔凤先生,你们前来真让老将这里蓬荜生辉啊,请问其他三位少年姓甚名谁?”
依兰首先弯了一下身体,道:“美兰!”无痕和梓君身旁的羽冠相继抬声说道:“望月,红羽!”
“好好好,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实力了,你们今日不必出战,歇息一日,明日跟随我出战!”梓君端起一杯茶,对着将皇敬道:“将军,我们今日行了半日的路程来到这,多谢将军盛情款待,请将军早些安排住所,让我这几位疲倦的朋友歇息!”说完,梓君慢慢饮下杯中的茶水。
“好,先生所言有理,老夫这就准备一些住所让几位少年居住。”将皇挥了挥手,叫来几位兵士引着依兰三位走了下去......
梓君看了一眼他们,站起身便向堂外行去。“先生,您请留下!”将皇对着梓君的背影喊道。
“将军可还有别事?”
“老夫与先生有缘,特想让先生留下商讨一些战事!”
梓君皱了皱眉,微笑道:“将军不是说明日再领军么?今日为何邀小生商聊?”
“那个,呃......先生,我就是觉得和先生有缘,想和先生多亲近亲近!”
“好!”梓君弓着腰,低着头,脸上不由得生出一抹微笑......
“先生您答应了,真是太好啦,来来来,请上座,坐我这!”说着,将皇屁股在原来的位子上移了移,腾出一个方寸之地。
“将军,这有所不可吧!”梓君抬起首,看了看将皇身边的护卫。
“哦,看我这脑袋,我竟把这事忘了!你们两个......”将皇对着身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令其退下。两位侍卫弯腰敬了一理,方即恭敬地走了下去。
“先生,您上来吧!”说着,将皇高兴的拍着他身前的空位。梓君非常迟疑的向前走了两步,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对待小生?”
将皇褐色的眼眸中透漏出期待和希冀,说:“先生您不必害怕,老夫只是喜欢先生,认为您很像我,而且,我非常希望生子当如你!您刷新了我对您这个年纪孩子的概念,满足我所有的想象!”
“嗯?将军怎么越说小生越是听不懂呢?小生怎么成了将军的孩子?”
“不是的,先生请上座,我慢慢给先生解释!”
听到将皇的话,梓君向后震了一下衣袖,说道:“将军,您请回答小生两个问题,你刚才提到您的儿子,请问你爱他们吗?你听我的话,有没有寄一封家书?”
“先生,我爱他们,先生的话我也听了,但先生,老夫的心已经不在家府中了,心早就随着小飞飘走了......”
“哦?”听到将皇说出小飞,梓君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即看着将皇脸上有些急切的眼神,上前走了上去......
他坐在将皇的身边,忍住即将掉落的泪水,很简单,这是梓君从小梦寐以求的啊!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对坐。
将皇将手放在梓君的肩膀上,认真看着他,说:“你真漂亮,很美!你真像我的孩子......”
“将军,您这是何语?”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梓君下意识地敬道。
“先生不要生气,我是说你的年纪和我心心念念的第三子很相同,可您不是他,或者说他不如您,至少在儒风上比不上您,我多么希望他是你呐......”说着,将皇拿起酒樽灌了一口酒!
“翔凤先生,老夫没喝多,老夫想把心里话全说出来,小飞是我的第三子,我亲爱的儿子,我与神族神女的结晶,他是多么可爱啊!我从小因为他的天赋而愧对他,当我想要宠爱他时,却想让他恨我,让他肩负改变这个世界使命!现在我真想能见他一面,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爱’......”
将皇大声哭诉着,狂喝了一口甘冽的酒水沉睡了下去......
梓君默默地将他扶起,眼睛红红的,不停地在心中暗道:“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偏偏让他恨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的,我要让你生活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他扶着走出堂屋,就有数位侍卫将将皇扶走了,梓君也随着一名黑甲卫士来到了自己的房舍。
途中,梓君看到几名聚在一起的战士,他们都将自己的盔甲放到立起的矛头上,战矛是一般的铁器铸造而成,立在一起朝着天,可用来放一些物品。盔甲和战矛都放在一起,他们也不由他说的聚在了一起,一堆一堆的,身着淡白色内衣。当梓君走过,那些战士都用异样眼神看着他,眸光中充斥着冷冷的疑惑!
他们困惑原因有两点,一是在这南方边境战乱频繁,连久居战场的优秀将领都不愿来这,忍受这里战乱的困苦,虽然这里的军费很多,但谁都知道,有命赚,没命花的道理。第二个原因是关于梓君前几日独战妖将的传闻,他们听说有一位少年凭借着一把宝琴,安然的弹奏起一首首动听的古曲就把妖将强大的妖身焚灭了,让这南方边境高高在上将皇以‘先生’对待!
梓君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心中想着刚才军士看自己的神情,嘴角扬出一丝轻笑。
他走入,趁着暮光渐渐临近,他放下自己的包袱,把古琴放在朝着阳的南方,他在案板上擦拭,一层层的灰尘像土一样滑下,轻者在空中飘荡,不一会儿,梓君就受不了,走出房门大喘着气。
灰尘随着门风的吹入也渐渐消失掉,经过打扫,整个屋子也变得亮堂了许多!梓君在口袋中拿出花朵种子种上,现在是春意正盛的时候,相信不久之后,它就会开花结果。接着,他拿出一个自己十分喜爱的茶艺三宝:木壶、茶盘、冰质裂纹茶杯。
他自从三年前听了小琴的话,自此就稀罕上了饮茶,慢慢地,手不释卷,一身的儒气也修养成形......
他在木壶中放入一些绿色的龙井叶,两三粒黄梅,加入还剩下一些的无根之水。静静地等待着这一甘茶的盛宴!
“翔凤公子?您不是不喜欢将军吗?为何一直留恋他,而且还继续饮用这茶盅之水呢?”古琴中幻化出一位娇羞可人的少女,对着正在沏茶的梓君问道。
“小琴,是你啊,我只能告诉你,他给我的东西确实很好,留恋他?应该是小琴你吧!”看到茶壶中的水有些温凉,他娴熟的提起它,倒在一个裂纹瓷杯中。
“小琴只是喜欢将军的胆魄,其他的,小琴......其他的小琴只剩琴力了(儒风,梓君已成为习惯),公子自然明白......”说着,她的手指紧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梓君端起第一杯刚倒好的茶杯放到木桌的边缘处,说:“小琴,你都出来了,喝一下我亲自沏的茶吧!”说着,梓君向她摆了一个手势。
......
......
小琴走近,趁着茶水不在发烫,轻轻的抿了一口,说:“这茶水微酸,但覆盖着龙井的香味,公子的茶艺有长进了不少......”
“还是小琴教的好啊,如果没有小琴,我也不会喜爱上它,更不会用它来品味人生百态!”
“公子,你说这茶壶里多放一些茶料好呢,还是少放一些更美妙一些呢?”
“茶的美味来自于茶料,所以我认为应多放!”
“那公子试试吧!”说着,小琴捻起一小撮茶叶放到壶中,又捻起几粒黄梅......
茶水在此烧开,小琴细心的倒出茶,端在梓君面前。梓君接过它品了一口,大声道:“好酸,好涩啊~”
“公子,其实刚才小琴在问问题的时候已经告诉公子答案了,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是:知足!公子已经品到茶意的美妙了,所以公子的茶壶里多放一些茶料,和少放一些都会损害茶的原本美味!茶的的美味虽然主要来自于茶料,但真正能影响公子的,是你的那颗心。
当公子喜好多一些的话,就慢慢地偏离本心。少一些又毫无品茶的快乐,所以小琴想告诉公子,今后您无论怎样,都不要失去那个爱人的真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