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你何出此言?”骆霆轩声透无奈。
“轩爷一路上虽对洛儿关照有佳,却生疏得紧……而洛儿前来……前来欲与轩爷一叙别后,轩爷却拒你于千里之外……不是看轻洛儿、嫌弃洛儿了又怎会如此?”说着说着,杨洛含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坠落,仿若一朵沾染了露珠的芙蓉花,因抽泣而轻颤的身子更是如随风轻摆的弱柳,真个是我见犹怜。
骆霆轩叹息一声,放柔声调道:“洛儿,我只是不想再做出让你误会的事来,绝没有轻贱之意,你莫要为这莫虚有的事情伤怀。”
杨洛抬起水汪汪的美目,眼光好似怯怯的麋鹿,“轩爷此话当真?”
“不错。”骆霆轩站在杨洛身前约一丈远的地方,沉声道:“洛儿,你为了投奔我舍弃了公主之尊及一切的艰辛我都感动得紧,你的情,我铭在心里……”
“你的情,我铭在心里。”华斩情的脑中伴着骆霆轩的这一句话炸开了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懵懵懂懂的重复着,恍恍惚惚的离开骆霆轩的寝帐外,只觉得倾刻间,乌云遮去了月华,寂廖的星光暗然如失了神采的眼目。
“轩爷……”
骆霆轩寝帐中,杨洛即企盼又惶恐的等待着那未完的话。
“但这个情,我却不能领。”
杨洛原本虽挂着泪珠却已漾起明媚笑意的美颜霎时凝住,水亮美目中满是不解与心伤,“为,为什么?是洛儿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洛儿……”
“不,洛儿,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而且错得无法挽回……只怪我当初不该冒犯了你,不该对你做出那般矩的事来!”骆霆轩苦恼的拧紧眉心,自责、悔恨得无以复加。
杨洛怔了半晌才摇着头道:“可是,可是洛儿不怪轩爷啊!是洛儿早就对轩爷有倾慕之心,才会情难自抑的……轩爷不需为此事自责负疚啊,这本就是两情相悦……又非轩爷强迫于我……”
虽是一时激动的急于表明心意以消退骆霆轩的自责,但杨洛毕竟是女儿家,到最后已羞得难以成言。
骆霆轩纠结的眉似乎被万年寒冰凝住了般难以解开,几番挣扎,终是不忍对眼见的娇柔女子说出残忍无情的话来,哀叹着道:“罢了,罢了……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行军赶路,洛儿你早些回寝帐休息吧。”
杨洛娇怯怯的睨了眼骆霆轩疲惫的神色,乖巧福身为礼道:“那洛儿不打扰轩爷休息了。”
骆霆轩转过身不再看缓缓退出自己寝帐的杨洛,念起华斩情忧黯的神色,一阵心痛神伤。蓦起转回身,踱着急切的步子迈出寝帐,向主帐方向走去。
小宝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歪着虎头看向去而复回后呆坐床沿,一脸恍惚、双目迷乱的主人,上前用生着“王”字的前额撒娇的去磨蹭着华斩情的小腿。
华斩情却仍旧失魂落魄的呆望着不知名的一隅,仿佛一具迷失了灵魂的躯壳般沓无生气。
“元……斩情,你睡了吗?”白煞低柔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见主人没反应,小宝恹恹的迈着虎步走到门边,粗长的虎尾一甩,揭起了寝帐的门帘。
白煞见是白虎,微微一怔后才抬步入帐。
“斩情……”白煞疑惑的目光在触及华斩情脸上的忧伤后霎时化为百转柔情,迷醉心怜的上前,伸出手想要抚平那张清丽忧容上蹙紧的眉,却还是凝在了半空中不敢越矩。
华斩情眼前被一片雪白遮盖,终于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白煞?你怎会在这里?何时来的?”
“我……”思念的话音哽在嗓间,“我适才见你失魂落魄的回寝帐,放心不下,便跟来看看。”
“真的么?可我没少了魂也没少了魄呀!只是……”华斩情强扯出笑容,泪珠却已不配合的滚落下来,“只是……只是心好疼……”
凝望着掩面轻泣的华斩情,白煞心如火焚刀割般的灼痛着。缓缓缓缓的单膝跪倒在华斩情面前,疼惜怜爱、小心翼翼的将颤抖的她拥入怀中。
已一脚踏入帐中的骆霆轩见到这一幕后,默然退了出去。
骆霆轩快步离开军营驻扎之处,将欣长健硕的身子隐进紫色的野竹林中。
野竹林中,一片枝叶稀薄之处,银色月光贯注而下,给墨绿色的草地染上一层寒冽的光晕。远处,荒山中,不时传来兽吼狼鸣,传递着暗夜中弱肉强食的戏码正在上演。
“出来吧。”骆霆轩霍然驻足在月光聚集之处,声音冷得犹如足以伤人的冰箭雪刀。
一身黑色锦衣,仿若鬼魅的燕弑天由黑暗中隐现,刀凿斧刻般深刻的容颜上依旧是似笑非笑、深邃难测的淡定表情。
“不知骆将军三更半夜的独自到这无人的竹林中来有何贵干?”
“燕教主又缘何会在此处?”骆霆轩侧目瞥向燕弑天,压下满腔愁绪,勾起一弯轻佻浅笑,“难不成在偷会佳人么?”
燕弑天缓步踱入月光之中,负手挺立在骆霆轩身畔一剑远处,“是啊,月下偷会佳人,何等惬意之事!只是时间匆忙,佳人来而复去,只余我一腔情思难断,望月孤叹。”
骆霆轩心中一动,只觉得燕弑天一语双关地挫着自己的痛处,却依然噙着笑道:“燕教主他日伟业功成、君临天下之时,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何必为一时的孤寂伤怀?”
燕弑天举目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孤月,缓缓道:“美人如星,难以数计。即便揽得下满天繁星,却得不到钟爱的那一轮孤月,又有何用?”
“拥有那一轮孤月的代价,燕教主付得起吗?难道尊驾能为美人放下坐拥江山、一统天下的野心么?”骆霆轩凝视着映在燕弑天墨蓝色眼睑中的一弯残月。
燕弑天沉吟片刻,叹息一声,收回仰望的目光道:“那么骆将军呢?又能为你的明月放弃多少?或是会为了可笑的所谓责任与愧疚便要放弃对明月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