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杜二爷准备回寻州,郭氏有序地指挥着几个丫鬟在收拾着东西,四季衣裳,打来的好皮毛、土特产、绫罗绸缎等等往大箱装去。
琼萼在乌梅林心急火燎的,这叶氏都死了,她去伺候二爷也算有个正当理由,但这二爷都准备回寻州了,可二夫人答应自己的事情都影子都没。
吴嬷嬷走了过来,道:“琼萼姑娘且放心,二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这琼萼见吴嬷嬷亲自来回消息,心中大定,安安心心做着姨娘梦。
却不料在去开福寺为杜周氏添置香油之时,在山路上摔倒磕到了脑袋,当场就没了。
正月里死了个丫鬟,毕竟晦气,把尸首直接抬给了琼萼老子娘,给了二十两银子抚恤罢了。
杜二爷登上前往寻州的马车之前,与郭氏交代道:“如今阿善手伤了,毕竟有瑕就算痊愈也是不能进花名册的。日后你听我指示在京中多些走动,确保阿盈能顺利进宫。”
郭氏一口应下,待马车扬尘而去时,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白鹿堂。
郭氏跟杜周氏商量着手头中的看得上的人家,“沈家的嫡长子,正准备参加春闱,性子是个沉稳的,有些才名,能上榜自是最好,若是不济也能弄个小官做。”
这个人选是郭氏最为满意的了,杜周氏听了觉着也还可以,年轻人慢慢来就是了,指望着人家飞黄腾达了,那还不一定看得上杜家。
“张家的二子,现任指挥佥事,是个有前程的。”
老夫人思索片刻后说道:“张家的家风不大好,你看张家老父五六十岁的人了,还纳了一门嫩妾。”
说的也是,郭氏点点头,虽然听说张二禀性倒是个好的,至今连通房也没有,但有这么一个风流的祖父,还是让人望而却步的。
那也就是说还得继续相看,郭氏叹了口气,本来姑娘家十二三岁,便能带着出去多转转,各家夫人见过面了才会有心思,到了年纪相看个几家,基本就能定得下来了。
杜家家世在权贵遍地的京都,还真是普通极了,而且人家不知杜若盈的模样才情,因此前来问津的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
郭氏试探地问道:“要不我带着杜若盈出去走几圈?”
杜周氏瞪了她一眼道:“找个人口简单、门风严谨的人家就行了,别想着那大富大贵,盈姐儿急躁的性子,也未必守得住。我看你说的沈家挺好的。”
“是。”郭氏灰丧答道。其实她的内心也是这般想的,女儿低嫁,不用怕受婆家欺负,但这么多天来相看的人家也太差了些。
郭氏走后,杜晴娘走了进来,她在墙角处听半天了,原来郭氏着急为杜若盈订亲啊。
“母亲,这盈姐儿的事,我倒有一二主意。”杜晴娘进了屋这般与杜周氏说道。
杜周氏饮了一口热茶,“你倒是说说看。”
杜晴娘得意地说道:“我看我那养子挺好的,你几天前也见过了,一表人才。”
杜周氏冷哼一声,“你傻了不成,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拿自己的侄女讨好你的养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杜晴娘自知此事一时半刻难成,笑嘻嘻道:“我不是见母亲烦心吗,拿出来说说,不成也罢了。”
杜周氏睨了她一眼,道:“宋家来人,你也得好回去了。”
杜睛娘摇头,撒娇道:“我要陪着母亲。”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杜周氏的心中的气怎敌对女儿的疼爱,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出言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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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丹孜院之时,郭氏气得“砰”地把茶杯砸到了桌面上。
“什么玩意儿,也敢肖想我的女儿?”
吴嬷嬷拿帕子拭着溢出来的茶水,说道:“夫人别生气。”
“哼,那杜晴娘蠢得要死,心这么大,都是笑死人了……”
“是,是……”吴嬷嬷倒是心平气和地听着郭氏不停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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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兰院
“哪个沈家?”杜若盈听完荷蕊打听到的消息后问道。
“竹围胡同沈家。”
杜若盈抓紧了帕子,她连沈夫人的模样都不记得,这样的小门小户,母亲竟然也有心思。
杜若盈阖上了眼睛,脑袋快速运转,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张开眼睛起身坐到桌子前,刷刷地写下一封信,开口说道:“把这个交给张诗筠,此外,明早我得趁着天没亮出去一趟,天亮之前便回来。”
荷蕊惊讶道:“姑娘,这院子守着好几个婆子,出不去的。”
杜若盈说道:“你今晚弄些酒菜来喝死她们,如果喝不死,我自有我的法子。”
荷蕊只得应了,拿着信便出去了。
漆黑的苍穹点缀着几颗星,东边稍稍有着微弱的白光。
杜若盈戴着一袭黑袍,灯也不带,趁着夜色走出了屋外。
一个姓冯的婆子听到动静,瞌睡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婆子脸上堆满着笑道:“二姑娘,老夫人交代了,您不得出去。”
杜若盈拿出一小袋银子道:“废话少说,若是让我出去了,这一百两银子便是你的,若是不让我出去,我还是你的主子,记住你的性命拿捏在我手里。”
冯婆子心下暗啐了一口,这二姑娘还真懂得拿人命脉,谁不知道这二姑娘是二夫人的心肝尖,做奴婢的真拿不了主子怎样,她讨好地说道:“二姑娘何必让我们做下人的难做呢,若是老夫人知道二姑娘出去了,奴婢也难逃个一死的。”
杜若盈轻轻一笑道:“我出去后,你得要好好守着这院子,可别让人知道我出去了,因为这是为了保住你的命。”
冯婆子被她说得一愣,只见杜若盈把银子甩到了地上,径自出去了。
冯婆子叹息一声,弯下了腰捡到了银子,藏到了怀里。
早有一顶乌木马车在小门等着了。
杜若盈登上了马车,转过了几个街角,方才停了下来。
杜若盈下了车,进了一个小院,心中忐忑不安,怕的倒不是被母亲发现她离家了,而是她担心张诗筠不帮她,那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个小院十分简陋,是张家的一个旧屋,只留着一个老头子在看门。
张诗筠早就等着她了,只见她戴着雪白的狐毛围脖,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髻,不施粉黛,眉目在烛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有求于人,这是杜若盈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是此刻不得不去做。
张诗筠看着向她走来的杜若盈,模样倒是清减了些,但那艳色却是一点也没减。她嘴角微微勾起,杜若盈根本没有资格与她交谈,落得这样的境地,只怪自己没本事。
“诗筠,我长话短说罢了。”杜若盈开门见山道,她出来时间不宜过长。“因姐姐的事情,祖母急着要把我嫁出去,我来这一趟想请你帮个忙。”
张诗筠看了她一眼,问道:“真奇了,你不是亲孙女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还不至于这么仓促就把你嫁了吧。”张诗筠盯着杜若盈说道,美眸中有着世事洞明的光。
张诗筠这个人可怕之处便在此,她的直觉不但十分敏锐,思维也非常缜密。
杜若盈心中百转千回,这里面确有内情,若不是她想要进宫的念头被母亲知道,母亲一定会为她周旋一二,还不至于这么急切和着祖母协力要把她嫁了。
“大伯父铁了心,要不我还姐姐一只手,要不我就要嫁出去。”杜若善自嘲一笑。
“噢。”张诗筠了然,其实她对杜家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只关心,杜若盈若要她帮忙,她能得到什么,她问道:“你想我怎样帮你?”
这个念头在杜若盈心中斟酌了许久,她知道与张诗筠说话不打秋风,直接了当最好,她说道:“做岚月县主的伴读。”
张诗筠微微挑眉,这确实是个好招数,能让杜大爷无可奈何,又能使杜若盈不那么快嫁掉。
“好,我可以帮你。”
“诗筠真是爽快,若盈定会相报今日之恩。”
“罢了,空口白牙,我最是信不过。正好我不想作岚月的左右,回吧。”张诗筠站了起来,婢女赶紧走在她稍前方弯着腰打着灯笼。
杜若盈戴上了围帽,走在张诗筠稍后些的位置,问道:“不知我姐姐在莞州如何了。”
杜若盈曾经致信给张诗筠,讲到景家为杜若善治手的事情。
张诗筠笑而不答。
在两人的相处之中,张诗筠一直占据着高高在上的位置,杜若盈心中也不甚滋味,窝着一股恼火,但也无可奈何,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确实还没有值得让张诗筠忌惮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