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祖籍两淮,因为这五短的身材,被人称作矮脚虎。他原是车夫出身,半路见财起意,劫了客人的财物,事发后被捕,后来又越狱逃走,到清风山落草,和锦毛虎燕顺、白面郎君郑天寿一同打家劫舍。
与燕顺和郑天寿相比较,人们对王英的影像要更深一些,孙立也不外于是。可这影像却大都不好,认为他贪花好色,甚至为此还要做那无义之事,竟要火并大哥。
孙立与他在堂中饮酒,满脑子想的也都是这事,毕竟这日后还要常见,要是心里老揣着这么个疙瘩也是不好。
大概是因为自我催眠成功,孙立对他倒是有些异样的看法。
仔细想想,那清风寨刘高的老婆,可是先后两次被捉上清风山。头一次王英的裤子已经脱了,为了全公明哥哥的脸面,又提了起来。既然他这么看重义气,为何要在第二次,与朝夕相处的大哥翻脸,总不能说是因为吃了春药,扛不住吧!
第二次还有个细节,燕顺是从王英手里把那妇人骗出来的,然后二话不说,一刀劈了。谁还没有个性起的时候,你们明知道我好色如命,竟然在我面前辣手摧花,不跟你们翻下脸,怎么对得起我的名声。
何况燕顺事后还说,这妇人是蛇蝎心肠,长相厮守,必然有害。看来他是了解王英的,知道如果今天让王英把这妇人睡了,明日想杀会更难,因为他会想尽办法,去与之长相厮守。这其实也是从侧面证实,不管他们做人如何不堪,这王英,到底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若他真是无情无义之徒,在征方腊时,那扈三娘为什么会舍命去救他,难道只是为了江湖道义,或者兄弟义气,就不能是夫妻之情?
孙立是思虑越深,酒意越浓,不知不觉已有五六分醉意,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推脱自己不胜酒力,要去休息。
可真当他趟在床上,又是辗转难眠,心中的事情太多,但无非都是为了山寨的未来。晁盖是胸怀四海,最有这容人之量,但凡是慕名而来,不论良贱,从未有过拒绝。在以往,孙立是很担心这些的,认为这迟早会使梁山变质,没有什么理想,替天行道就是一句口号。他们会以掠夺和杀戮为生存手段,其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若是这也可以取得成功,那才叫天理难容,所以让他们与方腊去狗咬狗,而最终得到的也只有灭亡。
而梁山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反抗政府统治的暴力团伙。一些平民出身的英雄,特别是阮氏兄弟,道出了在政府压制下的人民的不满情绪。而这些英雄虽然反对作恶多端的官吏和不公不义的人,却并没有那种激发革命热情的抽象的愤恨。
而“逼上梁山”的这个俗语,可以解释为受到官吏残害的英雄,被迫到梁山泊去寻找他们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然而,除了林冲是遭受高俅长期迫害这一典型之例,几乎再无其他好汉可以符合这一描述。其他大多数的头领是自愿入伙的,有的仰慕宋江的名望,有的贪图梁山泊所能提供的安全环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纵非鸡鸣狗盗之徒,也是底层社会的贫民。但对于最初致使他们沦落底层的不幸或不公之事,原著只是简单带过,从未正面强调。
剩下的就是那些军官出身,低级官吏、上层市民等这类被逼上梁山的主体人物。他们要么是因为征剿梁山不力,被俘上山,要么是因为梁山的需要,从而被其陷害,但几乎都是极不情愿地屈服于梁山团体的势力,他们根本不是政府迫害之下的牺牲者。
宋江也大概是觉得,要领上这流氓、叛将去打江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才把招安当成了唯一的出路。
现如今,贪杀的李逵,好色的王英,还在堂中饮酒,这既定的事实已是无法改变。而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孙立根本就没有打算改变他们什么,只能是先给他们一个希望,再划上一条底线,其他就是靠时间去检验了。
翌日一早,晁盖已是反客为主,坐在主位与众人议事,商量着该如何撤往梁山。
燕顺是心有成竹,对众人说道:“自上次兵围二龙山,险些将我等饿死,我们兄弟便开始研究这后路了。从此处往西十余里,有座剑头峰,听这名字,就该想到这山有多险峻了吧!简直是鹰不敢落,猿不可攀,从下往上看就如立壁一般,谁会在此设防。也正是因此,我们就在那壁上凿眼,在山顶放绳。就算现在人多,一夜的时间也足够撤离了。”
吴用忽然又问:“山中人马多少,粮秣够用几时,可有弓羽箭矢,滚木礌石。”
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吴用又回头对晁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在这山上多待几天,也好让这二龙山,就此坐实了劫取生辰纲的事实。”
晁盖这一想起自己是替人顶缸,就觉得羞愤难当,与孙立说道:“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没吃上半口羊肉,却惹上一身骚气,要是能知道是那路豪杰得手,日后定要讨些好处,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死难的兄弟。”
孙立那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虽说此事怨不着旁人,但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又有谁会心平气和呢。
“这事不难,哥哥带回那人伤势不重,稍后我就去询问一番,总能打听出一些线索。倒是石勇兄弟,已是不能耽搁,我看就安排刘唐兄弟带上几人先把他送回山寨吧!”
对此,晁盖没有不应的道理,吩咐了刘唐之后,就开始号令众人,分守各处紧要,誓要在此大胜一场官军,以解心头之恨。
无事的晁盖、孙立,在众人散去后,就准备去看望那被救之人。
相对于众志成城的二龙山众人,此时的青州府衙,却是慌乱不堪。慕容知府升堂,先是环顾左右一番,语带悲戚的说道:“我这府台当得也是太难,区区毛贼竟敢几番欺我,先是皇纲被劫,如今又得罪了太师。你们也都是久食皇粮,可对上这伙毛贼却是束手无策,这次我也不会去保你们,但有差池,就等着太师发落吧。”
他这话说得真是没有担当,堂下诸人也多有不满,不过是碍于上下关系,不去理会罢了。至于想让他们主动请缨,去征剿二龙山那是千难万难。谁不知道那里地势险要,上次集齐了京东路所有的精兵猛将,照样不是无功而返吗。
慕容知府看到无人应话,心中已是怒火中烧,可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将心中之火压下。指着秦明说道:“此事要紧,只能依仗总管勇力,州中兵马任你取调,但有一点你要应我,此战许胜不许败。”
在秦明的心中,自有千般的不愿,但又能如何,唯有领命而已。当他离开府衙时,黄信在一旁说道:“恩官,此事不妙呀!不说二龙山易守难攻,单说那里已经投靠了孙立,咱们也不好下手。可知府说得明白,他是要找人顶罪的,此事若是不成,恩官难免会受一番责难。”
秦明摇了摇头,神情满是落寞,拍了怕黄信的肩膀,说了声“得过且过”,就撇下黄信独自往家宅走去。
“你叫刘以敬?”一番询问过后,孙立就得了这么个名字还算有用。
“是淮西王庆让你们来的?”孙立其实也是试探,想看看他是不是王庆帐下的那位先锋官。
果然,此人听闻后还是稍有触动,但还是低头不语。
孙立也不在意,继续自顾的说道:“王庆在京西做大,打下府县无数,已是广有钱粮,梁中书这贺礼虽厚,可也不值得他远行千里冒险。如此说来,你们应该还没有投到他的麾下,不会是想用这钱财做那敬献之礼吧!”
“再者,我梁山兄弟与你们同属绿林,虽说此次被你们闪得不轻,但终究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兄弟既然不愿说,我们也不会强求,等你伤好之后,便可自行离去。”
说完就要带着晁盖离去,而晁盖却是满脸惊奇,对孙立说道:“你还真是广知天下江湖事,先前吴加亮与我说道此事我还不信,不想你真能识尽江湖中之人,通晓这绿林之事。”
孙立却笑道:“世人皆有所好,而我就爱打听这些事,难免知道的多些,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这时燕顺来报,“在青州城里的坐探,刚刚传来了消息,被哥哥们杀败的官军就是退到了青州,慕容知府亲自出迎,还放出了狠话,要倾尽青州全力,一举荡平二龙山。”
“好大的口气,我就在二龙山等他,倒要看看他如何荡平这二龙山。”晁盖现在可是豪气干云,正等着这一雪前耻呢。
可孙立想的是,这事必会落在秦明的身上,兄弟疆场相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回头对晁盖说道:“哥哥,事关我那几个兄弟,不能草率行事,此战就交由我来处置,必给哥哥一个答复。”
晁盖笑了笑,“这个无妨,若能全你兄弟义气,少战一阵也无不可,咱们选择啸聚山林,不就图个行事洒脱,问心无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