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许贯中莱州分别之后,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孙立还是感到激动不已,许贯中原话,“孙兄,待我接了家慈,就来登州隐居,到时你我兄弟也能常伴一起,置酒溪边,闲话山林,如此可好?”
“好呀!那当然是最好。”想的出神的孙立,不由地就喊出了声。
而一旁的解珍、解宝、栾廷玉他们,却是不明所以,纷纷出言问道:“哥哥,兄弟,有什么好事,怎么这般高兴?”
孙立看着他们,故作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而栾廷玉几人对他这副嘚瑟的模样,那是十分鄙夷,也就没人想继续追问下去。这倒是把孙立给闪了一番,又返回头一个劲儿的挑逗,“不过看在自家兄弟的面上,告诉你们也是无妨,但切记不可外传哟。”
解宝回道:“还是别了,我们嘴巴不牢,看泄漏了天机,再遭个天谴什么的,那岂不是冤枉。”
就在几人笑闹之时,小满快步跑了过来,对孙立说道:“大哥,知州派人来招,听传话的人说,好像是有了军情,让你速去。”
孙立点了点头,回头吩咐栾廷玉几人,要他们立即整顿军马,让全员归列,万一真有战事,也好有个准备。嘱咐完了他们,就带上小满,朝府衙赶去。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堂中已有数人,都监陈琦看到孙立,便把他叫到了身边,悄声说道:“青州来了急报,说是慕容知府调兵,要戡平境内匪患,程知州、王通判都在后堂,正与传书的使者说话。”
孙立听完陈都监的介绍,感谢的点了下头,心想,自己这边还正需要有个名头,也好围剿清风山,不仅是为了报仇,主要还是因为商路的安全没有保障,留下他们终归是个隐患。所以这次领兵的人选,自己是要尽量的争取。
而就在这时,站在孙立身后的马指挥使,在听完陈都监的介绍后,却提出了异议,“他青州的知府,怎么能够随意得调这登州的兵,我们又有什么义务听他这番差遣?”
孙立听他说的莽撞,就回过身用劲儿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小点声,这话要是让知州听到,那可不好,出不出兵岂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少发些牢骚,听命行事就好。”
陈都监也在一旁说道:“要我和你这糙汉说多少遍,说话带个把门的,还以为自己在戎堡里守边,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你,现在你要学会这为官之道,这才是立身之本。”
听陈都监说得严肃,孙立有些想笑,但想想这些军汉的境遇,又感到无奈,上阵杀敌,刀头舔血尚且不怕,却被这为官之道给束住了手脚,可悲的大宋武人啊!
而这时,程知州和王通判,终于是走了出来,王通判也与众人把此事的详情,细细的说了出来。原来是因为皇上得了利州路进贡的朱红锦缎,十分的喜欢,就拿出了一些,要分赏给高官与国戚。这几年慕容贵妃得宠,这慕容知府自然也受到了皇上的看顾,此次封赏就也有他的十匹锦缎。
可不想却在半路被贼人给劫了,随行的内臣也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劫皇纲,这可是天大的案子,今上闻之震怒,而慕容知府也因此事,被皇上以不能安靖地方为由,下旨狠狠申饬了一番。
这事可把慕容知府给气坏了,当即下令征剿,可是青州的山贼众多,靠他们自身的力量,那还不知要剿到何年何月。慕容知府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就行文附近诸军、州,要他们派兵协助,各处的长官都知道他的身份,就是看在贵妃面子上,也不敢不派兵呀!
但要是让程知州他们能够全心全意的帮助,那也是不现实的,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得。今日把众将聚到一起,无非是要挑出一个人来,带上一营兵马,去青州壮壮声势,也就罢了。
孙立正想着该怎么争取这个机会,那成想却自有人来帮忙,王通判率先建言道:“孙团练乃我登州首将,又对青州的地形有所了解,我看此事还是要偏劳他,而且他那一营兵马练得也算精熟,此次定会为我登州争光。”
韩、朱二位指挥使,也是一改往日冷漠的态度,不住的吹捧孙立的本事,用词之谄媚,让孙立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虽说这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也算是合了孙立的心愿,便当下便表态道:“知州但有差遣,孙立不敢推脱必效死力,以报知州往日之恩。”
程知州始终是没有表态,好像是有什么顾虑,但看到孙立愿意带兵出征,他还是很高兴的。便把孙立叫到了近前,对他说道:“我本意是不派你去,毕竟你这刚刚得子,难得享受两天,天伦之乐,派你远征,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再者说,此案惊动了庙堂,官家自会留意,稍有差池就必有问责,但王通判与两位指挥都一力举荐于你,倒是让我为难。不过见你好像是成竹在胸,那此事,就还是由你来一力承担吧!”
此事其实就是王通判在搞鬼,他觉得这青州匪患严重,清剿不易,便想让孙立前去,若是有了差池,他也好寻找个罪名来整治孙立。
程知州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就不想让自己的亲信孙立,去惹这番麻烦。但王通判是据理力争,又有朱、韩两位指挥使在旁边撮合,程知州一看,这要是太护着孙立,就怕别人会说闲话了。正在程知州犹豫不决时,孙立却自愿出来担当,这下倒促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果然,待确定了领兵人选之后,王通判就以城防安全、钱粮不济、山地作战骑兵无用等诸多理由为据,只让孙立带上四百步军,五十骑兵,前去青州助战。
孙立也不会在乎这些,因为在他看来,此时青州的群寇也没什么要紧,二龙山还是邓龙在当家,桃花山的周通也不过是有副霸王的身架,清风山的三个宝货倒成了最大的问题,其余的什么驼峰山、小孤山、白虎山,更是不值一提。贼寇所能依仗的,无非就是地势的险要,和以往官府的不作为,真要是用心清剿,其实也很简单,所以兵将多寡他也不会在意,便就此领了军令。
回营之后,就将此事与栾廷玉他们详说了一番,然后下令由栾廷玉为全军先行,带五十骑开路,自己带着解珍、解宝他们紧跟在后,又把闻焕章带上参赞军机。因为粮秣自有青州供给,他们就只带了路上所用的干粮,第二日一早便向青州开拔了。
此时已入八月,正是暑气最重之时,行军速度十分缓慢,直到第七日头上,孙立才与秦明他们汇合。秦明是青州府的统制官,又负责一路军务,此次剿匪定是由他来领头。秦明一见孙立来了,便亲自将他迎入营中,与登州一样,莱州、密州、沂州等地也各自派了一营官兵前来助战。
秦明带上孙立,一一与各地的领军们见礼,到了最后的一位时,秦明还特意多说了两句,“这位是我们青州刚到的都监黄信,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与我甚是投缘,我时常与他提起你来,他也是久有相交之心,如今倒是能如愿了。”
而黄信在见到了孙立后,表现的很激动,说了好些孙立的旧事,是一脸的崇拜,全然没有军中同僚的那般随和,他对孙立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混混看到社团大佬的感觉,想来也是受了江湖传闻的影响吧。
秦明眼见人已到齐,便端坐在了帅案之后,开始发号示令,“匪寇猖獗,藐视国法,我等奉令征剿,必然不敢懈怠。花知寨已在清风山下围堵多时,想那山上的贼寇,粮秣怕已告罄,或战或逃就这几日定有分晓。尔等依令,分守各处,一定要严加防范,勿使贼寇逃脱。”
众将听后,齐声应诺。
孙立被安排防守清风山的北面,这里坡缓林密便于藏身,王英他们若是要逃,此处正是上选,看来秦明想把这立功的机会给他。而孙立也不会辜负了秦明的好意,随即下令,要扎下硬寨,严加防守,以确保王英他们若是敢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埋尸之处。
而此时的清风山上。王英、燕顺和郑天寿三人,急的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王英恨声说道:“这他妈到底是谁,眼窝子怎么这么浅,就为了十匹锦缎,引来数千大军,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不等官府拿他,爷爷我先活剥了他。”
眼瞧这王英来来回回,净说些没用的,燕顺就对他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当务之急是我们到底要战,还是要逃,库里的粮食可是见底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用等官军来剿,饿就把咱们都给饿死了。”
一旁的郑天寿接话道:“怎么战?又怎么逃?山下有那花荣守着,谁敢露头就是一死,这几天下来,可是已经折了二十几个人了,谁还敢往下冲。现如今四下里都是官军,这一窝蜂的往下跑,能不被人发现,到那时离了山岗的咱们,只怕会死得更快。”
可王英在听完郑天寿所说之后,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沉思片刻之后,便把屋中的喽啰,都给打发了出去,又将燕顺和郑天寿叫到了跟前。低声对他们说道:“既然大队人马下山不可取,我们何不化整为零,凭咱兄弟的武艺,单闯出去应该不难。”
燕顺不同意这个办法,说道:“那这山寨我们就不要了,没有了这些喽啰们,我们以后还怎么在这江湖中立足。”
王英劝道:“哥哥哎,命都快没了,谁还管得了那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了性命,丢了的东西迟早能找回来。”
郑天寿也在一旁劝说,“是啊,还是保命要紧,实在不行,咱们就寻处大寨去投奔,说不定以后还有这报仇的机会。”
燕顺其实也明白,现在是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就是再不舍得,那也是要放弃的,想到这里,他瞬间没了精神,颓废的坐在虎皮椅上,对王英他们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咱们今晚入夜就走,你们去多拿些金银细软,也好在路上花费。”
王英和郑天寿,是连忙答应,可出去之后,他们不光是去找金银财宝,还将喽啰们都聚到了一起,每人都发了些金银,吩咐他们要死守山寨。但今夜,不管有何事,都不要过来打搅他们兄弟,只说他们要商量退敌之策。喽啰们得了赏赐,是群情激昂,一个劲儿的高喊“要与山寨共存亡”。
傍晚时分,孙立营内已经架起了篝火,军士们正准备埋锅造饭,孙立看着眼前林木茂盛的清风山,暗自思量,要是真让他碰到王英他们,他到底该不该痛下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