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上了自家的兄弟,孙立这紧绷的神经也就放松了不少,不说这危险是否已经解除,但至少是能安稳的缓上一口气了。
也因此,孙立便吩咐刘唐,要他随燕青一起前去追赶卢俊义一家,好带其返回此处与自己汇合。
刘唐本是不愿在此时离开的,生怕自己这一走孙立会再出什么意外,可这将令难违,他又不得不去。不过他在临走之前是反复的叮嘱,要文仲容、崔野他们仔细的照顾孙立。
可他这反反复复的也着实是唠叨了一些,有道是话说三遍淡如水,文仲容他们听得可都有些不耐烦了。那乜恭甚至都来调侃,“刘唐兄弟也是忒小心了些,想我们这班兄弟可都是要投奔梁山了,你这哥哥不就是我们自己的兄长吗,哪有慢待的道理。你要实在是不放心,不如就换我前去找那卢俊义……”
眼见这抱犊山的兄弟都有些多心了,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孙立便佯装生气的催促着刘唐快去。刘唐就是再有不愿,也不敢违逆孙立的意思,只得先随燕青离开了此地。
虽说这刘唐、燕青办起事来都还算是牢靠,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卢俊义他们之前,孙立也是不敢掉以轻心。总归也是无事,孙立便自己动手围起了一堆篝火,为了打发这等人的时间,又招来了文仲容他们,围坐于一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们兄弟倒眼光独到,想那抱犊山可算是处地势绝佳之所在,壁立千仞,顶宽而又有水源,只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山巅,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话是好话谁也爱听,哪怕是这些喜欢直来直往的江湖汉子。而且文仲容、崔野他们一听孙立对其山寨甚是了解,就觉得梁山派人前来联络也并非只是一时兴起,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对,进而有了一种倍受重视的感觉。
大概是为了确定自己心中所想,文仲容还特意的问道:“怎么,哥哥也去过我们那处山水?”
孙立道:“那倒是没有,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这不,是正想与你们兄弟求证一番。”
这时崔野接过了话头说道:“不是兄弟们自吹自擂,我那抱犊山确实是处好所在。相传汉时韩信破赵时,就曾利用其地势设下了奇兵埋伏,大破赵军于山下,可见其地势之险要。到了北魏时,因为葛荣起事,百姓恨其残暴,多有那不从者抱犊上山以躲避兵乱,后来大兵几次来剿也皆是无功而返,后人亦是为了此事,才将原来的萆山改名为抱犊山的。”
孙立道:“不想崔兄弟还是个学识渊博的,竟对这山名出处也了如指掌,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越发的想去山上看看了。”
听孙立这么一说,崔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傻笑道:“哥哥廖赞了,左右不过是自家的地方,那附近乡民百姓都知道这事,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过要说实在的,我们兄弟也真是舍不得那处地方,一来为它险要,二来也是住的习惯,若非是田虎几番派人前来搅扰,刘唐兄弟这回说不得是要白跑一趟。”
孙立一听,他这可是话中有话,当然也想问个明白。“河北田虎的名声我也多有耳闻,都说他豪气干云是条好汉,可听崔兄弟的意思,怎么好像是有意要躲避于他。”
孙立这话,算是戳到了他们兄弟的痛处,只见他三人皆是一阵长吁短叹,好像是那往事已不堪回首。酝酿了好一气后,那文仲容才回道:“那田家兄弟,所谓的豪气根本就是霸道,信奉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根本就不会顾及什么绿林同道的情面。先前他也曾派人来联络我等,说是要相约去取那平定军,可那趾高气扬的态势,用我等兄弟就像是使唤他家的奴仆一般。想那平定军的王太尉,手下精兵数万,岂是我等小寨敢轻易招惹的,我们兄弟也就没有理会与他。不想,那田虎前后两次征讨皆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可不知为何,他却把这兵败的怨气撒在了我等头上。先后几番遣使来诈,说什么迟早要平了我们这寨子,碎刮了我等兄弟。要不是刘唐兄弟来得刚巧,我等也准备换处地方安身,算是避其锋芒了。”
孙立在听了他们几人的介绍之后,倒还蛮敬佩这位晋王殿下的,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推翻暴政,而不遗余力的去开疆拓土。
尤其是当孙立回想起,在那相州城下与钮文忠的那一场鏖战。当时人家可就有了进犯京畿的势头,这两年过去后,全取河北怕是也不在话下了。可相较于人家的这份儿雄心壮志,梁山确实是有些小家子气了,至今连个村坊也不成占有,若是就这般志气消磨,以后还怎么好意思与人家相提并论,称什么当世之大寇呢!
就在孙立他们聊得正是热闹的时候,卢俊义一家总算是折返了回来。
卢俊义一见孙立就感慨道:“先前还埋怨小乙不懂轻重,浪费了时机。可这事到了我的头上亦是如此,才走了三五里,总是放心不下,就把家眷们藏于林中,准备回来看看,不想在半路遇上了刘唐兄弟,看来咱兄弟还真是命不该绝。所以,日后咱就是要同进退,万不可再留谁去做这断后的营生了。”
也不等孙立回话,文仲容、乜恭他们就忙着要上前见礼了,想来他这河北首富的名号还是很吸引人的。而卢俊义在这人前又最是大气,何况这以后都是同锅吃饭的兄弟,他又怎能傲慢,所以这汇聚的场面倒也欢愉。
卢俊义他们能够安然无事,孙立也就彻底放心了,连忙安顿他们各自找处地方休息,尽快的恢复体力,也好明日能够早行。又托付文仲容带着那刘郎中,为卢俊义他们几个伤员包扎诊治一番,只求不要耽搁了伤情就好。
见大家都各自忙乱去了,孙立便打算就在这篝火边小憩片刻,不想燕青、刘唐又过来说事。刘唐只是找了身干爽的衣服,让孙立换上,而燕青则是来告诉孙立,贾氏已为他开脱,卢俊义也原谅他了。
看着他那副像是得了多大便宜的模样,孙立就不免感到了悲哀。看来没了原著中那番舍命救主的际遇,燕青是很难再找到自己独立的人格了。而这却仅仅只因他是一个把良心看重的人,说来也算是天道不公。
燕青为了报答卢俊义的养育之恩,可以做任何事情。就按原著所说,他在自身都要靠乞讨度日的情况下,讨来些残羹冷炙却舍不得自己吃,要给卢俊义留下来。卢俊义被发配沙门,他是一无盘缠,二无干粮,就敢一路跟随,也因此救了卢俊义一命。而在卢俊义二次被抓之后,他更是拼了一死前往梁山泊搬去救兵。大概也只有做到这般地步,他们这对主仆才会重新审视彼此之间的感情。
所以,只有他们主仆把这身份放到对等的时候,燕青那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的风采,才会慢慢的展现于世人的面前。而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直到征讨方腊结束后,燕青去劝说卢俊义“私去隐迹埋名,寻个僻净去处,以终天年”的时候,才算是到达了顶峰。
“主人岂不闻韩信立下了十大功劳,却只落得未央宫里被斩首,彭越醢为肉酱,英布弓弦药酒?主人,你可寻思过,祸到临头再难走!”
能想到这些的燕青,在见识上已是远超宋江、卢俊义等人了,只可惜卢俊义听不进去,没奈何,燕青只能独自功成身退了。临走之时,他拜了卢俊义八拜,正算是恩情以报,才敢告别。
“退居山野,为一闲人。”燕青最后用这八个字为自己的性情作了最圆满的解释.梁山诸位好汉中,最后真正能勘透世事的,唯浪子燕青而已。
而孙立想要的亦是这心细,忠心,义气,理智的浪子燕青,而不是他卢俊义的一介忠仆。
不过要改变这一状况,也非是孙立的几句好言就能做到的,首先要说服卢俊义,然后还得找个机会,让燕青还些恩情才好。满脑子都是这些的孙立,便再无睡意,不过直到东方露白,他也没想出个结果。不过他倒是想通了一点,人都快到山上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大不了去找吴用商量一番,定会有个主意。
接下来的两天,满怀心事的孙立是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众人赶路,大家以为他是忧心寨中之事,也就不好怠慢。于是,两天过后他们一行便来至在东平境内,水泊之滨。
因为有刘唐先行上山禀报,所以此时的水泊岸边已是水军云集了。而这般艨艟接连,战舰横行,旌旗招展,人马喧腾的场面,也是让文仲容他们大长了见识,皆是赞叹不已。
“想这八百里水泊本就是处天险,再有这么一支水军在手,进可攻退可守,哥哥,咱这寨子可是大有作为呀!”
前来迎接的李俊众人,听了此话自然是高兴,便笑嘻嘻的对孙立说道:“哥哥也不说先介绍一番,这些兄弟都是那处来的豪杰,也让我们亲近,亲近。”
“光拿这口舌亲近呀!文兄弟他们可是带了不少东西,你带些人帮他们搬上山去,一趟下来肯定就亲近的不得了。”既然到了家里,孙立这心情自然也就十分的愉悦,也就有这玩闹的心思。
“这算个甚事,我等来此就是干这的,这几天山寨兴旺的很,已来了好几拨人马,那一路不是拖家带口,我们早有准备,这劳力多的是。”
听李俊这么一说,看来杨林、石秀他们也多有收获,于是孙立便向李俊询问这详情。
李俊也就与他一一道来,“怀州云台山的赤面虎袁朗;黄州黄门山的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还有就是孟州王屋山的安仁美、鄂全忠,都已到了山寨。而婺州的大盘山的高可立、张近人也正在来的路上。另外听鲁大师说,那少华山的史进也回信说要投奔我等,现在应该正收拾山寨呢。”
“好,自古成事者最重这人心向背,田虎、王庆声势喧天但寡有人投,我梁山困居一处水洼却得英杰青睐,单凭这一项便可高下立判。崔野、乜恭、文兄弟,速随我上山,今日咱可要不醉不休。”
看这山寨日渐兴旺,孙立是真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