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这一吐口答应,两边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只有扈成过来劝说,说是劝说,却更多的是不解和愤怒。因为要说有谁,会真心为此感到伤心、难过,恐怕也就只有他扈成一人而已。
可这事关上千人的生死,家族的命运,他也不敢全凭着一腔血气,率性而为。大丈夫在绝望的时候是什么表现,无他,只是骂着、骂着,就痛哭流涕。
有失意者,就必有得意之人。
时言是兴奋了,这一场较量,他是面子、里子全都有了。便对着一众手下,豪迈的喊道:“弟兄们,随我杀进独龙岗,有酒、有肉、有婆娘,你们吃喝好,都来闹洞房。”
“为将军贺喜!”这样的誓师之言,倒也提气,竟引得全军呼应。然后就是千骑都愿前驱,也不管什么天色是否将昏黑,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扈三娘走到了哥哥的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大概也不知是该如何面对自家的兄长,猛抽了几下马股,就当先离去了。
李应、杜兴主仆,也是面面相觑,虽说对此是多有不满,但又不敢做些什么,一阵叹息之后,招呼着自家的家丁,跟着官军继续赶路。
只有张清走到了扈成面前相劝,对他说道,只要此战得胜,他张清愿以前程作保,让他兄妹无恙,家业安稳。
扈成自是千恩万谢,发誓会临阵当先,以谢张清相助之情。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脚程,最快也要明日上午,才能赶到独龙岗。而那时候,梁山人马也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取胜怕是不易。
而那林冲等人,也真是没有让他们想差,一直都没有休息。收集了李、扈两家的家财之后,又开始忙着改造、加固祝家庄的防务,看来他们是想利用这一堡垒,狠狠地教训一番追兵。
官军今日休战不出,孙立就知道,必是林冲那里有了变故,特意吩咐众人今夜晚歇,又派出时迁去探听官军的布置。在入夜时戴宗回来,详说了林冲那里的情况,时迁也来回报,说是官军抽调了三千余众,像是要连夜出征。
孙立也来不及细想,就忙招来众人议事。他是准备来场夜战,哪怕是得不了什么战果,也能打乱官军布置,好为林冲他们争些时间出来。
“官军要去增援独龙岗,必要绕湖而行,马灵、戴宗速去追踪,我们乘船走水路,定会快他们不少,正好择机灭了他这路援兵。”
许贯中却觉得己方兵力过于单薄,如果再要分兵设伏,这大营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孙立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官军可是有三千援军,他们若是去的少了,办不成事,可要是去多了,对面得了消息,也是不可能放过这个进攻的机会。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怎么好的战机就在眼前,他也真是不想放过。
可就在他还在为此纠结的时候,许贯中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弃了这处营寨,全军齐去伏击那路援军,然后再与林教头会师于独龙岗,一并解决了那队骑兵。官军在急切间也凑不出什么船只,这样的话,既无法进攻山寨,也休想追上我们。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此一战就可伤敌过半,接下来就是正面硬抗,我们也会大占上风。”
孙立还在思虑,但晁盖却已被他的这番言词勾的性起,神情甚是激动的说道:“不过就是白费两天的功夫,舍便舍了,经这几日养精蓄锐,此时正有气力厮杀。况且,若是能一举除了他那两路偏师,咱就该去寻他刘正彦的晦气了,要这营寨又有何用。”
兄弟们都被晁盖的气势所染,纷纷请战出兵,孙立就是再有其他想法,也不能不顾忌晁盖的威信,也就只好答应了。
既然方针已定,孙立也不做耽搁,就立刻签下了军令。“戴宗、马灵,速去打探敌军行踪,要定时回报。张顺、张横、小五、小七,准备船只,准备随时出行。其他兄弟去收拾营寨,能带走的带,带不走的分散四处,再撒上硫磺、火药,咱们给他刘正彦来个火烧新野。”
说到放火时,孙立又看向了阮小二,“二郎,就由你带几个精悍的兄弟,留下来放火,可一定要小心谨慎。”
阮小二满不在乎的回道:“哥哥放心,这杀人放火兄弟在行,且看我来一出火烧连营,也好让我这立地太岁的名声,能丧人胆魄惊鬼神。”
众人得了将令,都不敢耽搁,各自忙碌去了。只有孙立还在想着此事的得失,愣愣的看着帐外星光,不住得捏着拳头,看这样子也知他是纠结的很。
直到夜深时,戴宗回报了信息,许贯中定下了伏击的地点,要在天明时分,等着官军横渡北清河时半渡而击。孙立这才静下心思,对着已经准备多时的诸位兄弟说道:“此战必胜!”
梁上现有大小船只近四百条,一次性运送个五六千人马,那是富富有余。由其是这些水手,大多是长在这水泊边的渔家子弟,对这水泊的了解如同反掌观纹。什么刚汊纵横,浅滩暗礁,闭着眼都能让过去。所以这大队人马,倒是能在这船上,安安稳稳的补上一觉。
反观官军,就没有这般运气了,苦哈哈的跑了半夜,实在是扛不住了,任凭主将董平怎样的抽打、谩骂,就是不愿动了。同来相助的两员郓州部将,龚旺和丁得孙,对董平说道:“将军勿恼,此地离独龙岗还有半日的路程,真要怎么赶下去,就是到了那里,也是上不得阵呀!何况我家张都监是个有本事的,本地的情况他也是熟悉,断不会有什么差池,不如就让弟兄们稍歇片刻吧!”
他们这一歇可不要紧,就此错开了行程,是注定了败局。
翌日一早,晁盖、孙立得了马灵来报,知道官军要晚来一些,但并不在意,还能从容的做些安排。而刘正彦那里也觉察出,对面有异动,由其是他前去探查的两都兵士,被大火吞噬之后,他更是恍然大悟,急忙整合三军,奔赴独龙岗。
可独龙岗的上空,此时已是战云密布。据李、扈两家漏网的庄客来报,他们两家的人员、财货,已经被梁山贼寇给迁到祝家庄里了。为此,大将时言,那是十分的恼怒,因为他觉得,这些东西在此刻就应该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道是大将一怒,百里的枯骨,冲天的血雾。
而林冲他们也是等候多时了,两军的第一次交锋,就要在祝家庄下展开了。
时言倒还是个猛将,由其是见了夺他家财的贼寇,倒提一把斩马刀,当先冲出阵来。“水洼草寇,谁来当先受死。”
“霹雳火秦明,特来讨教。”
两个都是莽夫,也没什么花招,但这硬碰硬的功夫,一样是赏心悦目。时言举刀来劈,却正好磕到了秦明的棒头,一阵大力传来,差点让这长刀脱手。时言心下一惊,不想这贼人倒有好手段,不得不万般的小心。
可这实力终归是有差距,光是小心又有何用,十几招后,他就有些力怯了。张清、李应都是此中好手,早已看出,他是已露败像,便都抢出阵来接应。
厉天闰和唐斌,一直是紧盯着阵中,看到官军又有人来,也就迎了上去。可双方这一报名号,知道来的是张清、李应,他二人又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原来孙立在战前与他们说过,郓州的张清、独龙岗上的李应,都有绝技傍身,由其张清的飞蝗石,十丈之内是百发百中。
那时言见有人来救,连忙调转马头,斜着冲了出去,把个已到身后的李应,就露在了秦明的面前。秦明哪管他们临阵换将合不合规矩,是抡棒就砸。
李应已经来不及拔他那飞刀,好在自己的混铁点钢枪还有些门道,不至于让秦明给一棒打死。可是秦明这势大力沉的功夫,真是让他不好招架,何况少了时言,空出的唐斌就也向他杀来。
眼看就要命悬一线,秦明却忽然落马,显然是张清的飞蝗石建功了。可李应也没机会对秦明做些什么,因为唐斌的开山斧已经劈来。
张清虽说是救了李应,但也把厉天闰给放到了近前,再想抽空再取一枚石子已是不能了,只好与他捉对厮杀。
这时,已至阵边的时言,大概是觉得又有了机会,竟又折返回来,要帮张清双并厉天闰。而这一下,也惹恼了正在观阵的林冲和穆弘,他二人双双出马,一个要救秦明,一个要杀那时言泄愤。
眼见场上已是胶着,扈成、扈三娘兄妹,便指挥大军,全军压上,誓要与梁山一决雌雄。
李俊他们,是时时的提防此事,就忙带着兵马杀了上去,就这样,两方人马是你来我往的混战开来。
可这并非是林冲所愿,他们毕竟人少,庄里还管着李、扈两家不少的人口,万一他们挣脱开来,自己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想到此,林冲便高举长枪,示意兄弟们速退,这是事先定好的暗号,兄弟就再是不愿,也不能在战场上违了军令,便纷纷的往庄里面退去。
扈成、扈三娘兄妹看见众人都听林冲指挥,便知道他是这一军的主将,想着擒贼先擒王,就朝着林冲杀来。
可这实力悬殊太大,战阵的经验也不足,只一个照面,扈成便被林冲给刺落马下。正好焦挺从旁路过,用刀柄将他打晕,扛起来就往庄里跑。
扈三娘一见失了兄长,是章法大乱,就被林冲瞅准个机会,一枪抽伤,又跨马连蹬的活捉了过来。
唐斌、穆弘他们也是且战且退,可是官军却紧追不舍,直到进了庄前的林子,有了阻挡,这才空开些距离。
李应见大军追入林中,连忙高声喊道:“林中有古怪,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就跑到最前,与张清、时言,细说了祝家庄前这片林子的通过方法。
时言现在正是火起的时候,是一定要杀进庄子里的,就命令官兵们,仔细留意着白杨树,快速的前进。可是一声接一声的喊叫,一处接一处的深坑、陷阱,又让他们不得不往林外退。
这时又有羽箭纷飞,是李俊他们,带了百十个弓手,藏在密林中,时不时得来上一箭,杀伤倒是不大,但十分的打击士气军心。
时言此时是恨得牙根发痒,若非是张清硬拦,他怕是要活劈了那李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