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却似乎越来越大。他读懂了对方话中暗含的意思,喃喃自语着:“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确实只有这样......”
趁着丁晓怔神之际,许子林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轻轻关上身后的门,却又长久伫立在对方的门口。他平复了许久,才从刚才某种激烈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本有激流涌动的眼眸缓缓平静下来,恢复成本来宛如一潭死水的模样——黑的根本见不到底。
他叹口气,这才迈开步子向电梯走去。
而在屋里的丁晓则拿出手机,向某个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老师,我见到他了,确实如您所说般的有趣。
这次的事件算是结束了,可收尾工作却是艰难无比。从公正角度来讲,无论怎样,丁晓这么做都是不对的;但从情理上来讲,却是提前把王瑾悦这个大毒瘤从实验部剔除了出去,他这样做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再从他自身角度来讲,若是揭发了丁晓,从各种角度来讲都是一种麻烦。先不说丁晓会是什么想法,光大家会对丁晓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他想想就觉得头大。
一种可能由此敌视丁晓,这反而会让许子林拥有一种负罪感。毕竟人家对付的也并不是什么好人,最多教训了王瑾悦一下。而且若不是王瑾悦将一切强推给丁晓,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总得来说完全就是对方咎由自取。
另一种可能则是支持丁晓,实验部的大部分对王瑾悦怀恨在心的人恐怕都是这个态度。而在这些人眼中,反而是许子林的错,丁晓相对于他们而言是帮助了他们的恩人,与恩人作对的人当然就是他们的敌人。
可若是不揭发丁晓,又怕丁晓借此机会缠上他,以后的日子有的愁了——鬼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借此长篇大论一番,比如什么“你和我是一类人”这种说法,这种中二的说法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想起初中时的一幕幕,除了对后来造成灾难的负罪感,他心中莫名有些感到羞耻,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脸——太中二了!
就在他为这些事发愁而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他解除锁屏,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发来的短信——
现在有空吗?市中心五楼世界咖啡馆。——束月
他松了口气,步子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许多,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为此感到高兴。是啊,毕竟束月是迄今为止知晓他诸多秘密还不抛弃、不背叛他的人。
他虽然不认同丁晓的想法,却认为他说的一句话是无比正确的——束月的确要比丁晓的那位不知名的引导者要好很多。
毕竟像他这样异常的人,有时也是想要一个普通的朋友的。
他回复了一条短信表明自己很快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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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月当然不是因为想找许子林聊天而联系他的,他是碰上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他有可能已经暴露。
要说为什么他还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联系许子林,则是因为他察觉到对方似乎短时间内并不准备有什么动作,似乎是为了让他有思考的时间。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他正在工作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将他的所有情况都说了一遍,甚至将他“同心圆创始人之一”的身份都说了出来。这个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尤其是在严查同心圆余党的当下。他昨天平复了好久才将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遍。
首先是检查周围有没有监控之类的仪器,没有后,他开始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首先确认自己在同心圆事件闹大后就销毁了自己的电脑,并再也没有登过那个网站,按理来说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暴露的。
当时局势混乱,法戒所不可能提前监视同心圆、察觉到他的举动,再者若是当时察觉了的是法戒所的人,也不可能在过了两年的这个时候才来找他。
那么排除掉法戒所等势力,那么剩下的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性最大的是当年同心圆的核心成员,即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过了两年恐怕是觉得风头过了,便来试探他的态度。
第二种可能性也比较大,即是当年利用了同心圆的幕后黑手,想借此要挟他。
第三种可能性最小,那就是事件之外的人,想通过这个要挟他得到某种好处,例如敲诈勒索钱财什么的。
当然,估计不可能是第三种,先不说他的身份暂时连法戒所都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局外人就更不可能了,再说了若是想勒索他,对方肯定会直接说他想要什么,而不是语焉不详什么都不提。
不管是哪种,都非常的麻烦,都可能让他暴露在公安机关下。虽说他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误,但这件事实在牵扯的太多,等到他被放出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他思考了许久,乘着对方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赶紧联系了许子林。
短信发出去半小时后,束月终于见到了许子林,和之前在虚拟游戏世界中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早有准备,但束月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长大了。”
不仅指外貌,更是指气质上的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说对方本来是一块未经打磨、棱角分明的原石,那么现在对方就是一块已经被打磨好且经过岁月沉淀的宝石。
“你要是想说的就是这个,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子林没好气的说。
还是这样的脾气,束月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下,似乎回到了当初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但他没有松懈多久,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到了那条短信的事。
那条短信虽已被束月删除,但那压迫感依旧浮现在两人的心头。
“没有头绪的事先放在一边,我正巧也有件事需要问问你——你家里还有当初同心圆成员的备案吗?我想要查一个人。”
“有,你问好了。”
“他叫丁晓,你回去查清楚了,复印一份他的资料找个机会发给我。还有重点关注一下当初引导他进入同心圆的人。”
随后许子林说明了丁晓的事。
想着想着,束月说道:“太巧了,这两件事太巧合了。”
许子林心中一惊:“你怀疑丁晓的那位引导者很可能与发你短信的人有关?或许说就是同一个人?”
“有这个可能,两位引导者正好分别对应着第二种和第一种。虽然不确定第一位引导者是否真的就是当年利用同心圆的人,但既然对方能轻易掌握丁晓的动向,那么也一定知道后来他加入同心圆的事;至于那位音乐老师,我回去查一下资料再说。”
“你有没有其他隐蔽的联系方式?我的手机现在被实时监控着,之前发送的短信我可以用垃圾短信做掩饰,不过多了就不好办了。”
作为被监视的对象,许子林身上装有定位器,手机也实时被监控着。定位器无所谓,只要他不是跑去什么偏远奇怪的地方,法戒所是不会管的,但手机就不一样了。
他也不可能随便买一部新的手机,先不说现在的手机法戒所只要切个信号就能监听,再说了他在手机好好的情况下突然跑去再买一部手机本身就值得怀疑了,说不定他前一脚刚买好,后一脚自己就被上门查办了。
“用这个,”束月递给他一片树叶模样的书签:“这是我找朋友用异能做的书签,只要在上面写字,那么便会在所有这种样式的书签上显现出来。不过这个异能一种样式只能做一次,而且数量一开始就要想好,我看着他做了两片的,不会泄密。”
有一个靠谱的队友就是好,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
有这样特殊的异能的人也不好找吧,能力这么方便还没有太多的限制,起码也得是橙级高阶的水平了。
许子林有些感动,悄悄在心中又记下了一笔。这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吧。
两人告别后,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半,还有作业要写,许子林马不停蹄地赶往家里,而就在他到家后没多久,他的手机便响起了电话铃声。
陌生号码。
许子林有点疑惑地接起电话:“你好?”
“好久不见,子林,我的学生你见到了吗?”
许子林的瞳孔骤然一缩:“你是谁?”
“真伤心,前不久你不还心心念念想着我吗?”
许子林抿了抿嘴,才轻声地将那个名字吐出口:“夏庄年?”
“Bingo!答对了。不过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叫我‘织年’这个代号吧。”
许子林冷冷一笑:“我可不记得你当过什么音乐老师。”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当时我才加入不久,等到登记职业信息什么的时候,我工作早换了。”
“那你可真有能耐,刚加入不久就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许子林目光又暗沉了几分:“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算了,无所谓了,我的电话是被监听的,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跑路吧。”
“真伤心,好不容易打个电话给你,你就和我说这个?不过放心吧,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们的谈话,我老早就把整段电话信号都屏蔽了。有麻烦的人反而会是你呢,子林。既然你现在不想和我谈的话,那我下次再找机会吧,拜拜!”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哦,Shit!”许子林差点摔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