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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6. 杨梅(下)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笙笙不息,从不单行,一路有我”

“羽人潇洒颜如仙,啊啊啊啊,这句诗第一次有了确定的亚子!吹爆笙哥”

“单广笙解锁C?ur7月刊封面,我的心房为你敞开”

“笙哥梳大背头好精致好凌厉啊,感觉打开了新世界!以后可以多尝试不同风格啊,温柔暖男是你,幽暗假面是你,高冷精英是你,单人千面!”

“羽毛的蓬松温暖,和笙歌难得一见的冷峻不语,形成强烈又奇异的反差,如古典油画的浓郁和颗粒质感,光影交织出一个从没见过的单广笙。”

“作者的文字把我看哭了(泪目)!我们就是多了三分幸运的笙哥粉丝,他的温和、谦虚是真的,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对职业保持敬畏,对生活有着敏锐,这就是我们一路追随的笙哥,无论顺境逆境都坦然笑对的单广笙。笙笙不息,从不单行。”

“笙哥下部戏是演个不修边幅的传记作家,从落魄到受人推崇,不就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嘛!期待看笙哥粗狂颓废的造型!”

“单广笙的粉丝真是强大,这轮海报筒可是正儿八经地秒切”,九金喜滋滋地说。

69一份的刊加海报,并附上品质很好地海报筒,8.8万份13秒售罄,是《C?ur》从去年开售明星海报以来实际战况最好的一次。

艺人是九金联系和维护的,这次大片出街成果惊人,宾主尽欢,也算他一份极亮眼的业绩。

“战况海报终于不用作假了~”,他嘴贱地补一句。办公室里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别看现在流量艺人一抓一把,数据个顶个漂亮,但真到了动真金白银的时候,才知道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把水分一挤,内里的不堪、干瘪全搁浅了来。卖杂志卖海报只是最基础的一环,却也是评估的门槛,一份几十块的海报都不肯买,势利如品牌又怎么愿意屈尊签个带不动货的所谓“流量”?

因此在这个不大的编辑部里,当红小生小花们的真实带货能力,被摸得一清二楚。多少艺人与品牌的联姻,是从媒体的单case合作起步的,不论是大片里植入的单品,还是软文合作,大浪淘沙,谁也不是傻子。

不过现如今的娱乐圈,话语权变动犹如地震,所以该做的假还得做,比如上一个当红流量小生,海报上线了将近20个小时,才费劲巴拉地卖了1万册不到,只能捏着鼻子对外宣称“1分钟2万册”。那位小生的粉丝也是严格贯彻粉圈路数,后援会会长跑来留言说,“海报我们不要,不需要寄了,只为哥哥搏销量搏数据,让哥哥商业价值再上台阶”,新媒体同事气不过,差点亲自下场撕。

“上次还以为服务器会挤爆,让技术同事严阵以待,随时扩容,哪知道根本卖不动”,九金边吭吭敲字边吐槽,“不过还好扩容了,不然这次单广笙就得挤爆了。”

言青川刷着自家杂志官微,又跳出去看了看朋友圈。

虽说朋友圈好友基本上是同行从业者,发的所谓“吹爆”以及各式各样推荐文案,多半是却不过人情,或是在媒体群里抢了几毛钱转发红包,不大能尽信,但今天释出的单广笙这套大片,不少公关、编辑等一些关系不大的熟人,都在自发转发感慨,看来是真心实意地觉着好。

“单广笙果然容易招惹路人缘”,她啧啧称了句奇。

这个圈子,一时可以是玄学,一时又极为讲求逻辑,今朝或许能无根无由地爆红,但要长青,作品依旧是王道。

“强森哥,这套片子拍得真高级,好有质感,粉丝都在夸,还有好多自来水”,九金花蝴蝶似的飞到强森桌前,卡在青川与强森座位之间,整个上半身瘫靠在桌上,单手支颐,好一派妖娆景象。

她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了挪,给花蝴蝶留出表演空间。

“青川姐,你写得也好有深度哦,粉丝好多都说看哭了,说你写的是真实的广笙哥呢~”,九金左右逢源,谁都不放过。

言青川想接两句俏皮话,但又着实不大提得起兴趣,敷衍地哼哼两声,“在粉丝眼里,只要是夸他们爱豆,都是有深度。”

“可你没有吹无脑彩虹屁诶,有几句还挺模棱两可的,单广笙那边竟然没改,倒是蛮会做的”,强森侧过脸,有些后知后觉的啧啧,“你把文字发群里我还在想,那几句会不会让你删了,要么换个说法表述,结果,咦,一字不改就发刊了”,他点了点手边的刊,“他们心蛮大的。”

言青川心虚地看了眼手机,齐蓝那句“你放心写”让她一时没把持住,在文章里吐了两句实话。

从进公司开始,艺人这块的文字就是言青川在跟,以前还是小透明小编辑的时候没得挑,什么狗屁倒灶的明星都采过,架子大得上了天,什么都要改什么都要管,自己团队没文化看不懂文词,还要说你语句不通。

年轻气盛时候的青川会据理力争,坚决不改,自诩有节操有风骨。但也不记得哪天顿悟了,听着录音里那个被大导演挑中拍电影,水涨船高的新人小姑娘,磕磕巴巴地连准备好的答案都背不齐,言青川好一阵没劲,又带点释然。“跟这较什么劲哪。”从此不提什么原则节操,只把自己当做工作链条的一环,把“命题作文”从“写作”里独出来。

“是,我也没想到。那个大经纪说单广笙聊得很走心,估计他们自己也在调整定位,摘掉流量的帽子,坐稳演员的位子”,言青川无不调侃地说。

她把艺人团队的“宽容”,理解成一种战略需要,对彼此专业的尊重她自然很感谢,但也就仅感谢而已。

“《C?ur》今天预售,数据表现很好,反馈基本正面。笙哥以后可以尝试剑走偏锋点的风格,我跟文语约个时间聊聊给笙哥微调发型的事。”

“上周有三本月刊,两本半月刊和一本季刊来约封面,我推掉了四个平台调性不太合适的,剩一个月刊的10月封,9月他们惯例拍女明星和超模,还有本新引进的英国版权季刊,主打高端男士生活方式,凯威亲自过来打的招呼,是他们集团的新刊,首封给我们。我觉得不错,制作规格承诺得很高,出刊正好笙哥杀青。”

“Saintmont代言开始走合同了,笙哥要回来拍一次TVC广告片和参加一场预览发布会,要跟剧组至少请两次假,时间我再和Amy姐敲。还有齐总你之前让我对接的Bercy,今天《C?ur》大片口碑很好,品牌相当满意,他们大使合同下个月到期,听口风是想深度合作,但比较倾向于先签某个产品线的代言。这个比较靠谱,我先努努。”

“剧组那边进度是本周会发定妆照,我们在确认修改中,各方面都蛮好的,打算和平台一起推一波。”

周会的规模不大,规格却高。作为公司最核心、顺位最高艺人的周报会,齐蓝只要没出差,通常都会参加。

单广笙进了组,上一部戏又已经播完收官,代言活动也告一段落,相对真空的时段事情其实不多,团队构成又很全面,各司其职,很难出什么岔子。

“嗯,好。Bercy那边你盯紧点,这周约品牌吃个饭,我也去。”齐蓝跟负责商务的Natasha,人如其名,是个相当干练的人物。

“广笙很重视这部新戏,宣传上听听他有什么想法,不要过犹不及”,他点到为止。

众人表示明白。

齐蓝端着咖啡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C?ur》递来的样刊。翻开编辑栏一项项看过去,从统筹、编辑、摄影师、妆发、撰文、艺统、助理,目光停留在“言青川”的名字上。

那天那出很是荒唐的电话(对,齐蓝给那通电话最后的判定就是荒唐)尾声,单广笙虽则说要“助攻”,但仍然好言相劝他,先冷静一阵子,如果心意依旧,那这位“最佳功能性配角”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又过去了半个月余,齐蓝不知道所谓的“神助攻”在哪里,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心意依旧”。

他没有更多地途径去填充言青川真实的模样,只能下载《C?ur》往期的电子刊,找来印着“言青川”字样的文章。

基本上每个月的文化娱乐类专题都是她操刀统筹,选题大都切入点轻巧却不轻浮,在一本以时尚消费为主导的刊物里,是难得很言之有物的阅读体验。

比如每期选题起码有三个及以上相关受访者提供观点,这是老派新闻人的基本坚持;文字幽默好读,却不似现下流行的新媒体文字行文那般刻意耍宝;话题也踩得很准,看得出是个善于直面信息和筛选信息的人。

但写明星的文字又有不同。它们大多严格遵循了一本时尚杂志应有的浮夸,长句式,堆叠的形容词,抽象的描述和极少的信息量,对比着看下来,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言青川的微博也很好找。《C?ur》官微在每期大片文案里都会清晰标注credit,有微博的统统@一遍。

ID霸气得很,利涉大川。

照片发得不多,自拍就更是少了,寥寥几张要么只有个掠影,糊得看不出究竟,要么就是和朋友一起没正行的搞怪表情,漂亮女孩总有九宫格的“特权”,但她好像兴趣缺缺的样子。

倒是很多生活日常随手拍,齐蓝依稀辨认出小区长得不大好的栀子花,横行霸道的月季,言青川四五月里常买茶花和芍药,最近在自己煮酸梅汤,甚至某一张窗外一瞥的照片里,齐蓝认出了自家的窗户沿……

但最能引发齐蓝舒适,同时也是更新频率最高的,是长短不一的剧评。言青川在《C?ur》的专题也常有新剧新电影的推荐、主创专访云云,不过相比杂志上以从行业角度、工业体系评述为主,微博上的剧评则更文本化,对导演或编剧的作者性表达很敏锐,时常跳出从业者的某些“上帝视角”,纯粹以观众视野来解读。

手机突然“叮”一声响,齐蓝听出是微博消息提示——他只给单广笙的微博和相关关键词设置了特别关注和提醒,“广笙发微博了?”,他点开手机。

单广笙的微博绝大多数时间由自己掌握,团队虽然也知道账号密码,但除非商业方面的微博,工作人员不干涉单广笙的微博内容。齐蓝知道单广笙不会发让他们措手不及、局面难收拾的内容,并尊重他的表达欲,而后者也很讲规矩的,在每条微博发送前都会截屏给团队审核,确保没有疏漏。

齐蓝偶尔庆幸自己能与一个心智成熟、健全,情绪稳定的演员识于微时,真要换成公司新业务部签下的那几位年轻男孩,他肯定恨不得没收他们所有电子产品,断掉WiFi,锁在宿舍,让他们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单广笙确实发微博了,6张大片和一张采访文字页图片,单出来的第七张格外显眼。配文还特别真情实感,

“与《C?ur》一次电光火石的碰撞,迈过舒适区,触碰更广袤的未知境地,是羽毛轻扫过心尖的战栗。聊得相当开放、开心,讲了很多心里话,算给这一路走来的总结。而下一个阶段的我已经启程,期待更好。@C?ur”

评论瞬间飙到两万,女孩们以暴风哭泣状,“誓要和笙哥不离不弃”,并表示“无论哪个阶段,都是最好的笙哥,我们永相随”,还有跑到《C?ur》官微,一路把拍摄主创的微博挨个攻陷个遍,言青川的“利涉大川”是首当其冲的重灾区,最新一条状态“妈妈的吻,甜蜜的吻”(配图是一堆日本某品牌保健品)下,粉丝哭着喊着求“作者写拍摄现场番外”。

真·神特么·“助攻”。

“青川姐,你红了诶……”,九金像个多动症患儿,在椅子上翻来扭去,全身都透着兴奋劲儿,“单广笙那边好给力,我们都没要求艺人就亲自发微博,都不是转发点赞工作室的!”

“粉丝都来了,阅读量过百万了!”

“青川姐,粉丝吵着要你写番外,不然你真的写个番外,绝对涨粉10万哈哈哈哈哈”

言青川表面矜持,内心呐喊,“搞什么呀,能不能行,我特么不想红啊!”

看着微博消息栏不断往外窜的留言提醒,言青川甚至没有勇气点开看,既无法承受粉丝爱屋及乌的热情,也怕看到可能的无脑拍砖。手机此刻就是个烫手山芋,被她甩到一边。

“诶,单广笙拍摄群里有新消息了”,照例是九金第一个发现。每个人微信里不知道拉出过多少个工作群,多数结束接洽或不太重要的群,都设置了关闭提醒,也只有九金这个艺人统筹,需要时刻关注,第一时间回复艺人事宜。

“广笙哥感觉咱们家这次拍摄的支持,合作得很愉快,大家都很专业很给力。为了感谢大家辛苦工作,自掏腰包给各位买了几箱杨梅,他目前正在浙江桐庐拍摄,当地农户种的杨梅新鲜应季。麻烦C?ur的同事把收件地址(最好是家里,杨梅不易保存,收到请即时冰箱冷藏)发给我们的宣传莎莎,她会统一整理好给广笙哥那边处理。感谢!”

消息是单广笙的执行经纪Amy发来的,《C?ur》的人纷纷啧啧称奇,叹人家的用心,大有种“他不红谁红”的心有戚戚。

“感谢!”紧跟着,齐蓝在群里言简意赅地发了条感谢。

九金手指飞舞地赶紧致谢,“广笙哥真是太贴心太客气了,感谢,期待来自前方的杨梅!也希望广笙哥拍戏之余注意休息,给我们带来新的好作品,下轮合作约起来!”

言青川跟着表达了感谢、贴心、客气,强森毕竟是头儿,倒是多说了几句。“多谢广笙,辛苦Amy,这次合作能这么顺利多亏了大家。年底我们再约一封,盛典活动到时候也请广笙来捧场哦~”,老大毕竟是老大,这就把口子先撕开了。

“一定一定,广笙有时间一定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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