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注意防晒啊，人身安全更要注意，出入都跟同事一起别自己跑。”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这次怎么这么唠叨？”
“我专门问了平次，剧组条件可都不怎么行，而且你这次还在村里，我能不担心吗？”
“人家大明星大导演都待得好好的，我还能比男明星金贵？”
言青川小腿骨抵住行李箱，小跨步挨过最后三节台阶，耳机因为重心趔趄掉了一只，她只得抬高音量喊回去。
齐蓝站在她这幢单元楼门里，隔着玻璃门喊“慢点，不急”。声音透过各种材质穿出来，滤去了高音。
她按开门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齐蓝微微颔首，跨进门来，接过行李箱和拴在把手上的一个小提包，又从底部托住言青川挎在左肩的帆布袋。
不用不用，这个我自己来。
她做着口型，一个劲笑。
他轻巧地提起箱子，跨过门槛，推到原本立在门边自己的行李箱旁，另一只手撑住门。
“哎呀知道啦，哪还用您给我寄东西，我往回寄特产吧。”
言青川边说，边快步踏出来。门在身后很缓慢地阖起，有很清脆的“咔嚓”声。
她弓身扶过自己的箱子，却被齐蓝抢了先。他拉起两杆扶手，推下十分低矮的台阶，用口型说了句“我去放箱子”，再指指日常停车的方位。
她比了个OK，跟上去。
“坐同事的车去车站。”
“我跟平次说过，就在小区里有个熟人。”
“就停在车站边上的长期停车场吧，会和机场一样。”
齐蓝在楼栋拐弯快走了两步，言青川打赌自己看见了他的窃笑。
“汇合了汇合了，不跟您说了，上车再跟您发消息。”
“行行，我感谢他。”
她夸张地叹口气，追上齐蓝。
“我妈，要我转达感谢，开车辛苦了”，后备箱应声打开，言青川把小登机箱抬起来摆进去。
“阿姨太客气了”，齐蓝把四面车窗摇下来通风，“再谢，我只能直接开车去桐庐了。”
“哈哈哈”，她乐得不行，“那我妈得要求和你直接通话了。”
齐蓝站在门边，看言青川把帆布袋放在后座，又把之前拴在行李把手上的小提包拿到副驾，想了想，说，“我其实还挺招妈妈奶奶喜欢的。”
言青川从副驾爬出来，踮脚从车顶对上齐蓝的视线，身子一斜，吊儿郎当地搭着门框，“是是是，您是妇女之友。”
冷风渐渐把车内温度降下来，车窗又无声合上。
言青川从小提包里掏出一个食品盒，“朋友从青岛寄的本地樱桃，我洗了一盒咱路上吃”，说着“迸迸”两下把扳手弹开，“你尝尝，挺甜的”。
食指和拇指弯出好看的弧度，樱桃像被额外打了一层光。齐蓝注意到她粉色的指甲盖上，月牙很宽很饱满。
他稍稍伸头，嘴唇很轻地夹住樱桃，小心不碰到手指。
“纸巾在这里面？”，言青川指着副驾前的抽屉。
“对。”
她轻车熟路地抽出两张纸，摊开来叠在手掌，“核儿吐这。”
齐蓝转头看了看，舌头顶着樱桃核在嘴里囫囵一圈。
“我自己来吧”，他从言青川手心里扯过纸巾，樱桃核滚到白纸正中。手掌一卷，塞到门一侧的置物箱里。
言青川自己拎了两颗一齐送进嘴里，左腮鼓出两颗半球。
“我还带了两盒酸奶，一会儿上车喝吧。两个苹果，两根香蕉，就是没有正经早餐。”
她低头在提包里翻，一样样展示个遍。
齐蓝停在红绿灯前，探过身子饶有兴致地看。
“时间还充裕”，他对对表，“一会儿到了再吃个正经的。”
“好呀”，言青川把东西又一样样收回去，只留了根香蕉。“你的保温杯我也带着了”，香蕉从中间掰开两截，她把皮剥开，递了过去。
“谢谢”，他接过香蕉，两三口咬完，“那待会打一杯咖啡在保温杯里，路上还能喝。还是你想泡点别的？”
她捻开一个保鲜袋，示意齐蓝把香蕉皮扔进去。
“就喝咖啡，还能消消水肿，省得见到单广笙输太多”，言青川拧回身，把提包放到后座，“感觉越来越像春游了。”
齐蓝一打方向盘，“我们就是去春游的。”
“不不不齐总”，她坐直身子，手掌在腰前使劲摆了摆，“我是去工作的。”
他面色认真地点点头，问，“那还去春游吗？”
“那还是要去的”，她立马说，“观察拍戏之外的单广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抿抿嘴，瞥了眼窗外，“早餐想吃什么，星巴克麦当劳还是永和豆浆，我记得高铁站可选的不多。还是找个地方停……”
车厢里响起一阵闷声。言青川“噌”地往上一弹，从兜里摸出手机，屁股和皮椅被震得麻痒痒的。
“到了吗？”
齐蓝听到一个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都还没上车呢，到哪儿啊到”，言青川夹枪带棒，语气又懒洋洋的。
“还没呢，但是快了”，她很快又回道。
他猜那头问的高铁站。
“带了带了都带了，你和文女士对好口供嘛，这些她都问过啦”，言青川哼哼。
“先到杭州，然后剧组会有车来接。”
“会的啦，你怎么也这么唠叨。”
“嗯，在。”
“哦差点忘了，周由从青岛寄了樱桃来，还挺好吃的，我要走这么些天怕放坏了，你哪天去拿了拎回家啊，我放冰箱里的。如果好吃，让她往家里再寄点。”
“哎呀，你就别八卦啦。不说了不说了，我快到了。”
“下周末回，从上海。”
“另外一个工作啦，反正近。”
“行，我到时候给你发班次时间。挂了啊。”
电话挂断，言青川把手机搁在腿上。
“我哥，可麻烦了。”
齐蓝在停车场前等刷卡。
等无机的电子女声说完毫无感情的“欢迎”，栏杆迟缓地朝上抬。车子流畅地滑进去，顺着指示箭头直奔长期停车层。
齐蓝偏头看她，“真觉得麻烦？”
“哈哈哈哈”，她最后捏起一颗樱桃，三下两下剔干净核，皱皱眉头，“哎呀，没忍住，吃了半盒。”
“迸迸”两声扣上，“小时候还以有个哥哥为得瑟嘚瑟，你不知道，我哥帅，还有一群比他还帅的哥们儿，最盼着他们来学校接我，有面儿！”
“唔，越来越像小说了”，他找到个车位，方向盘一打，甩进去，“我肯定替广笙收到过这样的剧本。”
言青川不满地“啧啧”，解开安全扣，“艺术源于生活嘛。”
两人下车，齐蓝直接从后备箱拿下行李，言青川从后座把自己的帆布袋和零食兜子拿好。
“比我计划到得早”，他看表，张望两圈，找到了电梯标准，“那边走。”
停车场里响起滑轮声，间隔着有咕咚咕咚的起伏声。
“想好早餐吃什么了？”
电梯很宽敞，言青川走到最靠里门的位置，冷气口横在箱顶，吹得她耳边的碎发一下一下扫过肩膀。
陆续又有人进来，电梯里很快被行李胡乱拼塞得下不去脚。天南海北的口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要不要取纸质票，几点进站，再买点什么特产。
“青川”，电梯在B2被按停，电梯外大包小包的人，与电梯内站姿扭曲的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齐蓝朝言青川挪了一小步，头顶挡住冷风口。发丝飘到锁骨，没有风再吹起，停在原处。两口小箱子错横在两人之间，他虚托着她的手肘往他的方向带了带，“一会儿开这边门。”
行李与门间的空间不多，她重心往前趔趄了一下，撑了一把行李箱拉起的把手。
齐蓝见状，原本虚扶的手，顺势握实。
“到了”。
电梯直抵出发层，他注意门打开的动静，揽住言青川的背，往自己身侧收，另一只手把住两只箱子，推出电梯。
“你带了薄外套吗？”齐蓝把箱子送上安检传送带，让言青川先进安检门。
“带啦，怎么？”言青川在履带那头等他。箱子缓缓吐出来，她等前一位乘客把大大小小的箱包收拾好。
齐蓝把箱子推倒少人的墙边，“拿出来随身装着吧，怕车里冷。”
言青川一愣，摸摸还留有余温的小臂，“好呀，等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