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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匣子枪不是绣花针

众姐妹拿出各自的匣子枪,蓝彩云先教她们认部位:“这叫枪管,这叫弹匣,这叫枪柄,这叫枪栓,这叫保险开关,这叫叫准星……”各个部位有什么用途,一项一项讲解明白。然后,又教她们如何腰间插枪:“切记枪口朝外,不然一旦走火,会把自己打伤。”如何装弹,枪弹如何上膛,射击如何瞄准,保险开关怎么用,需要手把手地教练。她让众人先是围着油灯,小心地折装弹匣,开关保险。练习几遍,又说:“你们闭上眼练。真的打起仗来,这些动作心到手到,不用眼看。”众姐妹立即闭上眼睛,练习折装弹匣、保险开关。

接下来就是练举枪。蓝彩云说:“要想枪打得准,必须举得稳。举枪不稳,手打哆嗦,不光打不着敌人,反会把自己伤着。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人发粒子弹,让你们试打。”说罢,她让酆三妹把窗户堵上,把房门关上。“为什么关门堵窗?为的是减低音响,不惊动村里村外的人,敌人的特务也就侦探不到。再说,匣枪射程不远,主要用于近战,五十步开外就无用了。”说罢面对酆三妹:“妹呀,您给我找件破褂子。”酆三妹不知找破褂子有何用,却也不问,随便拿一件:“行吗?”蓝彩云说行,拿了那件褂子,走到东墙根,举手挂到一个木橛上,对众姐妹说:“看到没有,那就是咱要打的敌人。你们站在炕边,一人打一枪,看能不能打着这件衣裳。”

鲍樱桃首先叫起来:“离这么近,能打不着?我先打。”说罢,她向蓝彩云要一发子弹,装入枪膛。蓝彩云发警告:“子弹入膛,你手中的枪就别乱转了,枪口朝上,对向衣靶。”鲍樱桃满不在乎:“炕沿离墙五六步远,我闭着眼睛也打得上。”说罢伸出匣枪。酆三妹、萧红娥没见过打枪,急忙闭眼捂耳。可是闭上眼睛没等捂耳,“嘭”的一声枪响。两人觉得没大震动,忙睁开眼。酆三妹说:“响声倒是不大,像是放了一个鞭炮。”萧红娥一笑:“比不上个大鞭炮呢,只是比屁响。”鲍樱桃忙问:“我打着哪里?”蓝彩云说:“你没看见?”鲍樱桃说:“手指头一搂枪,我不知不觉眨了下眼睛。”就这时候,听到墙根一丝吱叫。蓝彩云走过去查看,叫了起来:“鲍樱桃可是神枪手!子弹没沾衣裳,却拐到墙角,打着一只刚出洞的老鼠。”众人大笑。

鲍樱桃则羞得满面通红,说:“怎么回事呢,我是直冲着衣裳打的呀!”蓝彩云笑道:“你是冲着衣裳打的,可是你那手指头扣动扳机的时候,少一使劲,枪口不但低下来,还那么一歪,这只老鼠正出洞,碰到打出的子弹上。”接着,她又面对酆三妹、萧红娥、小鱼三人:“你们记住,打枪的时候手要稳,尤其是扣动扳机的时候。枪口少有晃动,子弹出去就偏远了。”三人点头,表示明白,可是炕跟前站好,装上子弹,举起枪来心就慌了。鲍樱桃试射,枪口没下垂,却往上挑,一枪打房角,落下一块泥片来。萧红娥试打,枪口没有下垂也没有上挑,却偏向南墙,打中挂在墙上的一个葫芦,葫芦“叭”的碎裂。蓝彩云给小鱼发子弹,小鱼说:“咱子弹不多,省一粒是一粒,我不打了。提起枪来手哆嗦呢!”

蓝彩云说:“姐妹们,咱们要报仇雪恨,就得练好枪法。怎么才能练好?一靠苦练,二靠琢磨。苦练,就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手肿胳膊痛。现在,枪在你们手里很重;等你们练好臂力,练好腕力,练好击发,就会觉得枪在手中如同一枚绣花针,用起来得心应手!琢磨,就是一边练习一边琢磨,怎么才能打得准;这同你们做针线,可以走平针,也可以走倒针,熟练了还可以闭着眼睛做针线,凭的是自己手上的则儿。一人一个样,一人一手段,关键是自己觉得顺手对劲。我练的时候没有枪,就练伸手托砖,看能托多长时间一动不动。你们有了枪,就练伸平胳膊举枪,看一动不动举多长时间。这是基本功,如同娃儿学跑先学爬,不会爬就不会跑!从现在开始,你们抓紧练举枪!什么架式?身要正,臂要直,手要抓紧。你们看我。”说罢,蓝彩云直挺挺炕前站好,拔出枪来,平举手中,好长一阵枪身枪管一动不动。“看好了!”说罢胳膊一转枪声响,“樱桃,过去把那件衣裳拿来。”鲍樱桃跑至东墙跟,拿来衣裳给众人看,这一枪打碎衣胸前钮扣。

众人一片惊呀。蓝彩云说:“这是练出来的!从今晚开始,就开始练习举枪瞄准。你们分头练吧!”说罢,她回西厢房坐下来,细细琢磨除掉花三太的事。姐妹们练至半夜,鲍樱桃回来睡觉,说胳膊疼痛,手腕酸麻。蓝彩云说:“痛过去麻过去就好了。”说罢睡觉。转天早饭以后,蓝彩云骑上小灰驴,石信明扮成送媳妇走娘家的汉子,出太平庄奔一鞭羊。酆三妹关上院门,众姐妹继续练举枪瞄准。

蓝彩云、石信明来到国民保安混九团,蒲晓亭迎接。蓝彩云向蒲晓亭介绍石信明:“他是咱八路军六支队除奸队队长。”蒲晓亭热情上前握手:“英雄,英雄!柳林镇火烧鬼子碉堡,我听说了,自愧不如。”石信明说:“久闻蒲团长腔热血,抗日报国,只是受上峰左右,身不由己罢了!”这话说得贴切、忠恳,蒲晓亭顿感涌一股暖流,不胜感激。进入厅内,主宾落座,立即进入正题。除花匪只有三种方案:一是借其来茶棚园娶亲,在茶棚园设伏;二是在娶亲路上设埋伏;三是娶亲回到花家寨,在匪**动手。

第一套方案看似容易,但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花三太是个狡诈之徒,娶亲坐轿还是骑马?说不准。娶亲只带乐队,还是带有兵马?也说不定。带多少兵马?更说不准。如果在村内交战,必然伤害众多百姓,袁传寿全家也难保性命。鲁北行辕得知,首先怪罪蒲晓亭,给他按上破坏抗战的罪名。第二个方案不确定因素更多,因为花三太娶亲带多少部队没人知道,走哪条道路也没人知道。即使他带领一个连队,打伏击起码要有两个连。这一带无山无谷,无林无岗,皆是一望无边的庄稼地,庄稼高矮不等,人马多了埋伏得了吗?一旦打响,三虎营会倾巢而出,没有一个团的兵力很难速战速决。第三套方案,是等花三太娶亲回到花家寨以后,花三营的官兵最容易松解,这时候如果有人进入三虎营营部,来个“虎穴掏心”,除掉花三太较为容易。

但是,前去“虎穴掏心”的人却十分危险。虎穴能不能进得去,进去能不能出得来,也是个疑问。团长蒲晓亭首先摇头:“我去过三虎营,是带警卫排去的,营部把守很严。即便能混进去一个两个,管什么用?门楼架着机枪,谁都别想出!”然而,三套方案比较,这是伤亡最小、把握最大的方案。蓝彩云沉思许久,说:“蒲团长,我想办法进虎穴吧。”蒲晓亭不由得一声惊呼:“你?不行,不行。”他不能让蓝彩云去冒险。蓝彩云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不然,花三太不仅糟蹋水仙,还会进一步要挟袁乡长,逼他降日。到那局面,百姓怎么看你混九团?”

这话打动蒲晓亭,那股爱国保家的英雄之气顿时昂然。他说:“您说吧,用什么办法进虎穴。需要的话,我陪您去!”蓝彩云一笑:“蒲团长,那三只虎正千方百计算计您,您怎么能去?我们姐妹团的人,倒是有办法混进几个。”蒲晓亭听罢仍然摇头:“不行,不行。混进几个管什么用?三虎营的营部戒备森严,常年有个警卫排,何况娶亲日子,更会加强兵力。”蓝彩云说:“他们人再多,只要我们‘掏心’成功,他们还不是一群无头的苍蝇?只是有一件事情,您务必配合。”蒲晓亭果断开口:“借我的脑袋用吗?可以。我读过鲁迅先生的《铸剑》。”蓝彩云忙说:“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配合:一,扛着长枪进不了虎穴,你得给我十只短枪;二,光短的不行,打起来不能抵挡,得想办法带进一挺轻型机枪,堵他的门;三,枪声一响,你的接应部队就得进村,因为我们姐妹团新手多,尤其是在虎**,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蒲晓亭斩钉截铁地说一声:“好。这三条没问题!”

丰厚的午餐,不必多说。吃罢,蒲晓亭亲自率领他的警卫连出动“巡防”,借机护送蓝彩云、石信明带所需枪枝弹药回太平庄。石信明回到除奸队,如何组织安排人员训练,不必多叙。酆三妹家院内的姐妹们,见得到这么多武器弹药,一件件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如同院边榆树上的花喜鹊,叽叽喳喳叫得好欢!蓝彩云说:“你们一人再配一支短枪,就成双枪将了,可是你们还不会打枪呢,双枪不如烧火棍!”众人皆笑。蓝彩云说:“神枪手是打出来的,只是空练不行。咱们子弹多了,抓紧练打。”

还是回到房内,还是在东墙上挂件破衣。众姐妹虽然还有点手抖,心却不再那么慌慌,鲍樱桃一枪打到衣袖上,得意地说:“我这是首先打断他的手腕,他手中的枪不就掉下来!”众人哄笑。酆三妹打中衣肩,小鱼打中衣袖,萧红娥打中衣襟。蓝彩云及时鼓励:“只练一天,能沾上靶,就是了不起的成绩!”让各人自己找原因,为什么打偏,接着继续练举枪瞄准。转天再试打,都有进步,再自我总结找原因,第四天进步最明显,人人打到衣胸上。第五天一人发两粒子弹,连打两枪,为的是体会打一枪之后怎么再搂上。每人打过两枪以后,蓝彩云又一人发三发子弹,让每人连发三枪。转天起身,不再打破衣了,换成一件花兜兜,体积更小。打了半上午的花兜兜,然后出房来,练走动打靶。走动间打靶更不容易,但非练不可,因为无论日本兵、汉奸队还是皇协军,都不会站在那里让你打,最常用的是追着打,跑着打,一边躲闪敌人的枪弹一边打,还要练习跑动中回头打枪!

民谣唱:

武松打虎有虎胆,

哪吒降龙有神功。

手中没有金刚钻,

破茶壶也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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