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屋瓦衔接连边缘修葺颇为一体格局,虽是曲折的间道但也没有另辟蹊径的小亭子,直奔尽头就是一幢大凉亭。凉亭较比别处硕大些,清点起来可以起码容纳五六十席人围坐的面积,庭院的亭间留有多个邻座的空桌茶几,配套几把凉椅陈设,宽宽敞敞的空间,一伙人大可以悠哉哉地进行喝茶谈天,畅谈自家的家长里短。在故时应该是很多谈吐侃侃的书子常来往的叙旧之地,彼时有多少慷慨激昂的推敲,多少孜孜不倦的文韬武略,如今却也不得已荒废了。文人都对顾府避而远之,所谓文质彬彬的书儒门客们也大都扬长而去。正可谓,沈凌站在此处无边的遐想,诗文所说凉风习习惹人恼,却望往时沸扬扬也差不多就是这般困发潦倒了。
沈凌内心正此起彼伏感发着,脚步勤快的跟上娄知县的步伐,比肩着娄知县纷沓至来的朝顾府凉亭走去。远远地就听见顾老爷和顾衡在亭间争论辩驳,尚且年幼的顾衡缺少耐性,还时不时地挠头塞耳,来回踱步。顾老爷也是干巴巴的面容,叉着腰,挺直站立,像一尊威信的雕塑般,动弹不得,几乎一言不发,只有那一双黝黑的眼珠格外显的有点人气。
沈凌轻轻耸了耸肩,双手合拢放在里侧,走近一瞅,咳嗽了几声:“咳,咳。”娄知县在边角上,敞开胸襟,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老奸巨猾的顾老爷子和年少气盛的顾衡,邯郸学步似的也神情肃穆了几分。须臾片刻间,顾家二人回头,见有会客款款相面走来,连忙次第迎接礼待。总还是大方世家,顾衡和顾老爷表面还是一副万夫莫开,处变不惊的神采奕奕。常言道,有些大人家多的都是不得已的辛酸苦楚,明知这种人模人样的傀儡心理早就有些冠冕堂皇的露出明晰的蛛丝马脚。
“顾老爷,你最近可安康了些?”沈凌寒暄的问道。顾老爷子心里是焦急万分,举步维艰。可是表面还是从容不迫的说道:“多谢沈大人关心,顾府这几天有些棘手的事情造成镇上百姓诸多不便,改日等顾府紊乱的局面整顿完结之后,定当登门赔礼谢罪。”
顾衡却是个急性子的脾气,跌跌撞撞地走到沈凌面前,不小心撞到了沈凌的怀中。沈凌措手不及的往后踉跄了几步,左手扶着凭栏,这才保持了身体的平衡。
顾老爷声讨连连,语气庄重,“顾衡,你怎么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闹出此等笑话。”转而向沈凌致歉,“大人,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儿做事鲁莽,再加上遇见家中事端多舛,烦请多担待些。”说着,并且扶着顾衡倚靠在凉椅上端坐一旁。
顾衡哪里是贪生怕死之徒,虽并没有反抗却也用冷冰冰的眼神像利刃般扫射了沈凌的良久。顾衡开口说“沈大人,昨日我母亲算是获你的大恩,可今日为何不见我母亲?是在哪个驿馆还是客栈休养还是已回到府中?”沈凌迟钝了片刻,说道“并非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这得追溯到顾家的陈年往事的旧账。我此次前来叨扰顾府,就是来询问和证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缘由。”
沈凌说完,转身叫上娄知县起步离开。沈凌只是不紧不慢地留下一句叮嘱语“请二位到大夫人的房间捋一捋思绪。”更像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威严命令指示。
顾老爷子情不自禁,油然新生的触发心中感叹,这沈大人气宇轩昂,谈吐举止颇为严谨,将来必定领驭大将风范。想想我儿,顾兼,多情善感,顾衡,年少轻狂。想想我妻,大夫人寡情薄意,二夫人疑心暗鬼。造成不近人意的局面却也是心中早有码数了。
“顾衡,还不快快跟上,你一人怎么抵挡的沈大人的训答?”顾老爷有些斥责的语气但又不敢横冲直撞的辱骂。只能私底下拉拢着顾衡,两人循循也来到了大夫人的雅阁。
谷音闲来无事便给大夫人煎了一碗醒酒安神汤,大夫人的睡意也渐渐褪去。伶仃的房间里面,只有大夫人的急促呼吸声在萦绕,掺杂着谷音憨憨入睡的节节呼噜声。
沈凌最先到达雅阁,娄知县和顾老爷,顾衡还在路上攀谈时,脚步碎碎,耽搁了一段时间。
沈凌先是连忙把睡梦中的谷音鼓捣摇醒,然后偷偷的给谷音塞了件女子红艳艳的衣裳。详细的交代完事情经过后,谷音便躲在了衣橱后面,见机行事。
娄知县一席人也相继赶到。沈凌连忙叫顾衡去叫醒床上的大夫人。
大夫人微微睁开眼,虚弱的眼睛散失了光色,迷迷茫茫的看着四周。“老爷”大夫人拭泪而语,“老爷,我们的顾兼身子可怎么办呀,我怎么跟泉下的老祖宗交代呀?老身已经是伤心欲绝,这才喝了闷酒,还请老爷子责罚。”老夫人的反应倒是伶俐,丝毫不怯生怯色,一副声泪俱下的真情表露,好像刚刚发生在房间里面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一般存在。
沈凌饶有兴趣的演着戏码,说着“老夫人怕是惊吓过度才会喝酒吧,刚刚沈某来到这个房间,老夫人可不是这般焦躁不安的模样,倒是有些让人寒颤。嘴里说着连日来发生的各种雷人事当,着实让沈某忍俊不禁的感叹。这辣人的催花手段,沈某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若非亲眼所见,可不敢随意指责大夫人,更加使顾老爷左右为难。”
大夫人还一副贤惠模样,蹑手蹑脚的说:“沈大人所为何事?我只是觉得累了在房中躺着歇息片刻,房间从未有他人进出。”
沈凌笑道,“大夫人若你所言属实那请问你的贴身丫环为何不见踪影?难道在厨房替你备酒菜?我这就派人叫唤来做佐证?”
大夫人听完,更加理直气壮。义愤填膺的一鼓作气说了很多,伴有一丝依依不舍的语气,说道“我的丫环经受不住昨日的灾祸,早早被我遣散回了自己的老家。我也是看她的多年苦劳的份上,给了她些许盘缠,你估摸着是说些无稽之谈吧,切莫损了沈大人的威名。”
沈凌哭笑不得起来,随手摔了一碗茶水。心中鬼祟的大夫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慢慢恢复平静。
沈凌自是看在眼里的,悲恸万分的对着碎了满地的茶杯开始诉说,顾老爷,你看这支离破碎的茶杯无论怎样都无法拼凑完整,无论怎么补救都是徒劳。昨日刘品儿就如同这茶杯,血淋淋的躺在床榻上,流淌着愤恨的鲜血而闭目逝世的。如今这冷冰冰的身躯也只能躺在那冷冰冰的床榻上,等着顾家人去悲哀了。
语毕,顾家三人都表情扭曲起来,各自拂拭这泪水,连一旁的楼知县都噙满了泪水。
说时迟那时快,床边突然出现了一件漂浮的衣裳,好像是刘品儿生前的衣物,阴森森的昏暗房间里,所有人都不由分说的被吓到,躲在了沈凌身后。
这衣裳为何莫明会出现在这里?是何人弄巧成拙还是有人装神弄鬼?且听下文在接着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