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在街口停了车就先回去了。
然后杜邦带着满脸好奇的艾琳，很快就在黑角街找到了乔治的彩虹赌馆。
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确实有些显眼了，尤其是两人年纪都不大，在黑角街这种地方很容易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好在杜邦手下功夫确实不赖，他小时候是专门拜过师傅的，学习过简单的搏击技巧。上战场什么的姑且不说，但是打两个地痞无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彩虹赌场果然还是那副群魔乱舞的样子，艾琳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总是想要偷偷摸摸地钻到赌桌边上去看热闹。
杜邦叹了口气，索性抱着小姑娘往里走。
“拜托艾琳，这可不是自己家……”
艾琳撇撇嘴：“杜邦，你难道会看着自己可爱的妹妹吃亏吗？”
“呃……如果威廉和苏菲亚不会打死我的话，我还挺想看看你吃亏的样子的。”
特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哈哈”笑了起来：“没关系，小艾琳，杜邦不管你，但是黑角街可没几个人敢动我特里的妹妹。”
艾琳惊喜地甜甜笑道：“特里哥哥！”
特里从杜邦怀里抢过了七岁，如同粉雕玉琢似的洋娃娃，亲昵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久没见了，小公主。”
乔治端着两杯酒走过来。
其中一杯是杜邦来这里最喜欢的千草泡发酒，另外一杯则是碧蓝色，里面还漂浮着银亮色气泡的饮料。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艾琳，这是见面礼。”
乔治眨了眨眼睛，把手里那杯透明的饮料递给了艾琳：“水果味的饮料，稍微加了一点点的酒精，我相信小姑娘会喜欢的。”
然后他把千草泡发酒递给了杜邦：“这是你的那份。”
艾琳惊喜地接了过来，抿了一口，眼睛亮亮的：“谢谢，我很喜欢这种口味！”
“没事……一起去柜台坐坐。”
三个男人外加一个小姑娘坐在一块，就着乱七八糟的趣事绯闻，天南海北地聊了两个多小时，杜邦才终于带着艾琳准备告辞。
特里穿上了外套，遮住了他遍布细密伤疤的健硕身躯：“乔治，你的马车在老地方吧？我直接把杜邦和艾琳送回去。”
杜邦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夜色确实深沉了下去，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柜台上又坐下了两个新来的赌鬼，他们兑换筹码的时候在闲聊着。
其中一个幸灾乐祸地说着：“你出门的时候刚刚有听到爆炸声吗？”
“好像是贵族区那边？是哪一家贵族出事情了？”
“哈哈，是圣安德鲁家的那座百年城堡！”那个人神神秘秘地挑了挑眉头，“你知道吗？听说整座城堡几乎都炸成了废墟！而且好像还在那里查出了邪神的气息——据说那位圣安德鲁家的子爵是邪神的信徒！”
杜邦的脸色都白了，整个人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圣安德鲁城堡没有了？那么苏菲亚和威廉呢？安娜、老约翰他们又怎么了？
艾琳冲着这两个赌徒发出了愤怒的尖叫声：“你们胡说！”
“嗯？”两个赌徒不怀好意地看着小姑娘，结果发现了边上站着的特里立刻选择秒怂。
杜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捂住了艾琳的嘴巴，勉强笑着递给了这两个赌徒两枚铜株：“麻烦可以详细说一下你们刚刚提到的事情吗？我对此很感兴趣。”
那个消息灵通的赌徒眼中多了一丝贪婪。
他伸手大拇指揉搓着中指和食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可不够……最少一个银月。”
杜邦的眼里出现了怒火，他咬了咬自己的牙齿：“你这是在打劫！”
那个赌徒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特里，终究还是贪婪主导了理智：“但是我可没有强迫你。”
站在柜台后面的乔治敲了敲桌子，直接扔给了他们价值一个银月的筹码：“说吧，我付了。”
那个赌徒急忙把筹码收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把自己后头的那几个铜株扔给了自己眼睛发红的伙伴，然后看着杜邦：“你问吧先生。”
“你确定出事情的是圣安德鲁城堡吗？”
“当然，我当时听到爆炸的消息，因为一时好奇，还出门详细地打探过了，确实是圣安德鲁城堡。”
杜邦用一种严厉的、不容辩驳的眼神瞪了还在闹腾的艾琳一眼，然后继续询问：“全部成为废墟了？那么里面居住的人呢？”
“呃……因为爆炸太严重，好像没有多少尸骨保存下来，但是据说是全部都死了。”
杜邦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包括子爵、子爵夫人？！”
“实际上子爵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甚至从上面发现了邪神的力量。也正因如此才能确定他是邪神的信徒。”
杜邦的脑袋就好像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发黑了片刻，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脚。
好在特里站在他的身边扶了他一把，用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手臂上传来了一阵通触感，低头一看，是艾琳正在低着头，用自己的牙齿狠狠地嵌入了他的肌肉里面，手臂上的衣服还传来了温热的湿意——那是小姑娘眼泪的温度。
“谢谢你们。”
杜邦沉默了下来，那两个赌徒兴高采烈地拿着筹码混进了人群之中。
特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多了几不可查的杀意。
他和乔治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有两个身穿便衣的小子跟了上去，只等他们输光筹码，出门之后就下手。
杜邦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颓唐地抱住艾琳跌坐在椅子上。
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幼鸟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巢穴，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混杂着失去了亲人的悲痛感层层袭来，几乎让杜邦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肖恩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个时候终于开口。
“听着杜邦，必须振作起来……我的建议是立刻，马上，逃出鲁内斯，然而改头换面，以一个野法师的身份，加入法师协会。”
“只有足够高的地位、足够强大的权力，才能让你有资本弄清这一切的真相……”
“你还有艾琳需要照顾！”
最后这句话就像是暮鼓晨钟一般，直接敲散了杜邦脑子里的乌云。
“我还有艾琳需要照顾！”他在心里反复默念道，然后用力地抱住了正咬着他手臂，努力控制自己，默默流泪的小姑娘。
小姑娘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咬人的力度已经弱了下去，杜邦发觉她已经带着两行泪痕睡了过去——这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
杜邦用一种坚定的，特里从未见过的神情，带着恳求的神色看向了特里。
“特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特里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慰，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当然，我会帮助你的。”
我们是兄弟。这是特里和杜邦都没有说出口的话，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通过你的渠道，想办法把我和艾琳送到水晶天秤……我和艾琳不可能再在鲁内斯待下去了。实际上我前几天就在城堡中发现了一个外来的鲜血法师的踪迹，一旦我和艾琳暴露，即便王国不追究我们的问题，把我和艾琳贬为平民，那个很可能导致威廉死亡的鲜血法师也不可能放过我们。”
他的眼里镌刻着深入骨髓的仇恨，声音也变得残忍而狰狞：“何况我也不想放过他！”
“水晶天秤……”特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地名。
这是现代法师圣地，位于大陆中心的法师之城，也是法师公会总部的所在地。
他终于确认自己这个发小绝对有所奇遇，已经成为了一位高贵的法师……或许是学徒。
特里的眼中多了些欣慰的神色：“明白了，那么明天，最迟晚上，我一定会把你们送出去。”
杜邦郑重地点头：“谢谢！”
特里看着自己这个熟悉的发小。
那张原本看起来稚嫩的脸颊上多了很多成熟的色彩。
这只被迫离开鸟巢的幼鸟，终于在一夜之间……
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