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长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机,却没摸着,她倏地坐了起来,脸色惊慌。
她拉着栏杆才站了起来,顿时感到头晕眼花。
试着向前跨出一步,接着第二步、第三步,她总算可以走路了。
餐车右边的餐桌上趴满了人。
“我的手机放哪儿呢?”列车长一进车厢就问道,此刻,她顾不上有没有打扰别人。
“在柜台上。”值班的男厨师回话说:“刚才你去休息时,大家担心错过紧急电话,才没放在你身上。”
看着列车长大汗淋漓,慢慢地走过来,男厨师拿起手机去递给她。
列车长有气无力地接过手机,对着男厨师问道:“来过电话么?”
男厨师是个中年人,对列车长的脾气比较熟悉,他用抹布擦着脸说:“你只睡了几分钟,还没来电话。”
“谢谢!”列车长顺口问道:“郭土,车厢上升到多少度了?”
从身后的餐车上取下了抹布,郭土转身递给列车长答道:“没敢测量,越测越心虚。”
列车长接过抹布,瞪了一眼说:“怕什么怕?又没到绝境。”
说完,她马上拿抹布擦脸说:“我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怕身体要发虚了。”
这反倒让郭土放松了,他从柜台下拿起自己的手机,伸出右手竖起来,停留了片刻。
测量完后,郭土看着手机说:“车厢的温度升到了四十四度。”
“这怎么得了!”列车长捂着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唉声叹气道:“打个电话来吱一声,说点安慰的话,也比这么干等着好。”
突然,铃声响起。
“我的天!”列车长被吓了一下,差点失手掉下了手机。
列车长把胳膊肘搁在柜台上,去接听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男声说:“卢天兰同志,兰州军区已派出八架直升机,预计半个小时后会到达,请你们再耐心等待。”
对方口气急,声音很大,站在旁边的郭土也听清楚了。
“好的,我们已做好准备,请放心,谢谢!”列车长边说边喘气。
在这之前,她和兰州铁路局不停地通话,手机的电被消耗得很快,好在充电器都充满了电。
郭土见列车长脸色不好,被热得发昏,急忙说:“列车长,让我去帮你传达消息,刚才我都听清楚了。”
“好吧!只好请你代劳了,谢谢!”
列车长边说边去拧抹布,拧出水后,她继续擦额头、脸和颈部。
郭土想了想,随手把抹布扔在了柜台下,然后走向九号车厢。
吴欲刚昏昏欲睡,却又被热得睡不着,眼睛半睁半闭。他坐在前车厢门口边,最先看见郭土走进四号车厢。
此时,郭土已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放慢了脚步。
轻轻地咳了两声,郭土大声说道:“各位乘客大家好!我代表列车长来传达消息,兰州军区已派出八架直升机,赶往这里来了,请你们再耐心等待。麻烦各位互相转告一下,谢谢!”
几乎和前面车厢一样,四号车厢的乘客也没人鼓掌,除了个别人抬头看了一眼,大家都眯着眼在忍受着煎熬。
伏在小桌上的王远航醒了,她对着郭土叫了声“郭哥”。
郭土低头小声问道:“远航,你还好吧?”
“嗯!”王远航撩了撩头发说:“还好,辛苦你了。”
郭土点了一下头,抹着汗继续往前走。
易甸园的头发都湿了,脑袋晕晕沉沉,她始终没敢睁开眼,犯困比清醒好受一些,因为列车变成了闷罐车。
郭土从身边走过后,吴欲刚捏着手机去测量温度。
“快四十五度了,这才过去十几分钟时间……”吴欲刚不愿再往下想。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妈妈那边,只要她和易甸园没事,他更愿多吃苦受罪。
易甸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不情愿地动了动右手,依然没睁眼。
“会不会是爸妈发来的短信?”
易甸园猛然想起来,仿佛一整天没见着他们了。
易甸园努力地扬起眉毛,去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她又眨了两下眼睛。
没错!是爸妈发来的短信。
“园园,你在四号车厢有座位吗?我们俩坐在一起,挤进来一个小女孩,热是热了点,但身体还吃得消,请照顾好自己。”
易甸园读完信息,又不停地眨眼,使自己恢复注意力,挥动手指去给父母回短信。
吴欲刚看在眼里,心里猜测易甸园在回复短信。
“她和父母只隔着半个车厢,却为节省体力不能见面交谈,真是可怕的一件事。”
吴欲刚索性闭上眼,不去看这让人伤感的一幕。
与此同时,王远航也收到了短信,这是列车长发来的。
“大家辛苦了!请乘务员们务必坚守岗位,挺过眼前的困难,不要随便睡觉,要时刻保持清醒,谢谢!”
王远航埋头看完,赶紧离开了小桌子,坐正了身体,可她刚坐好,身体又倾斜下去。
她想起身,才发觉浑身乏力,汗水出得太多让身子虚脱,她只能抓住小桌子站起来。
王远航有些吃力地去拖水桶,拖到后车厢门口边,立即重新坐下来,头重重地碰到车厢壁上,可她没什么力气了,疼得连“哎哟”都喊不出来。
响声没有惊动旁边的人,他们都在昏睡。
王远航清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和吴欲刚隔空相望,但对方闭眼靠在门口。
她又看见易甸园手写着什么,然后抬头靠在座椅上,恢复了平静。
王远航半睁半闭,改成了休息的状态。
当郭土传达完毕时,全身都被湿透了,像是在雨中走了一趟,他左手扶住车厢走向了车尾。
车门和厕所门全都打开着,郭土可以看见车外的场景,同时,也能闻到异味。好在人的汗水流得多,喝水又少,没什么人上厕所了。
一号车厢的乘务员名叫龙兴国,参加工作有两年半,他正斜躺在左边的过道上,旁边坐着两位志愿者。
见郭土过来了,龙兴国慢慢地站了起来。
“兴国,你咋样呢?”郭土在厕所旁停下来问。
龙兴国笑了笑说:“没你那么辛苦。”
对比了一下衣服,龙兴国仰头说:“郭哥,这次我不会羡慕你了,炒菜都没这么累吧!”
“哎!”郭土慢腾腾地去解开扣子,轻声道:“我估计走不回去十号车厢了,先在这里歇一会儿。”
说完,他一下子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