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三人一兽稍作休息后,准备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找到出去的路。他们整装待发,已不把希望寄托于支援队的到来了——至此刻为止,支援队要是还没到的话,定是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柏式学院已经被人连根拔起,二是柏式学院根本就没有收到他们失踪的消息。随着天空划过的一道响雷,封尺的眉头紧皱,一脸凝重,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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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心草融入紫衣少年手臂内的瞬间,一道蓝色的光晕以雷心草为中心,诡异地荡漾开来,与此同时,四周跌宕起一股异常强烈的能量波动。原本一切正常的景象在这一瞬间突然扭曲起来,遍地的奇花异草眨眼见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耀眼光芒四下窜出,那光芒在蠕动变幻间,形成一个硕大的雷池将众人团团包裹。
黑袍女子见此情形,立即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转瞬之间,树叶上布满冰凌,她迅速将冰叶塞入嘴中。
果然,几息过后,周围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攘括数十里,放眼望去,只见虚无混沌的天空和诡异莫测的大地。片刻失神后,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瞬间从黑袍女子的口腔中绽放开来,仿佛有上千把锋刃的利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刺痛将她唤醒。此时的她,神经敏感度已猛然调至最高,全身的感觉都倏然联动了起来。
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竟仿佛是屹立在天顶之上,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除了一朵朵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云朵外,再无他物。
这四周的云朵似乎不是幻觉,也并非由什么能量聚集而成,反而全都像是真正的云朵!手段惊天,匪夷所思。
“怎么……莫非那破图是骗自己的不成?否则怎么会是这番情景?哦!”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越想越觉震惊,“……是了是了,囚云阵……嘻嘻,陈家……八大家,还真是大手笔啊!”
——囚云·染墨!
只见那碧天之上,一道道墨丝凭空出现,仿佛是将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中般,绽放出朵朵惟妙惟肖的墨花。不一会儿,一朵墨花又分出两根墨丝,缠缠绵绵,似一个大家族般不断繁衍,层层叠叠,纵横交错,从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开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之大,似占据了此地大半个天空,笼罩山林的八方,即便是相距很远,也不能看见此地的异变。
那漩涡形成之后,缓缓地转动着,颇有种哪吒闹海之势,期间传出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巨响,更是震荡四周,激荡山林。在那漩涡之内内,更有无数弧形的电光游走,闪电扫过,与雷鸣交错。
片刻后,狂风盖顶,呼啸之声轰轰而起,欲与雷鸣电闪一较高低。狂风之下,草木拔地而起,飞沙走石,落土飞岩,天昏昏地暗暗,好似有漫天飞刀在林间旋舞。晴转阴,阴转雨,雨伴雷,雷风暗涌,天气的转变仅在一瞬之间,翻天覆地。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此变化不仅震撼了黑袍少年,更是祸害了妖以墨一行,凌厉的风卷动了凌厉的石,漫天彻地,防无可防。三人前后站成一列,形成一股以御风,封尺首当其冲,伊丽莎则贴在妖以墨和许腾之间。好在在此之前,那黑袍少女就已将妖以墨的骨与肉悉数换下,加之他的治愈能力又非比寻常,以至妖以墨现在虽还不能拆下绷带,但好歹也能做些简单的活动,否则竟凭单手就想御此狂风,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万物皆可成刃。”妖以墨之前懵懂,此刻却是豁然明白。飞沙迷眼,叫人泪流满面;乱叶沾身,叫人奇痒难忍;走石狂斩,叫人痛不可忍。千刀万剐,却不能有半分松懈,每一份的痛不仅要刻在身上,更要刻在心里,因为这会让你变得清醒……即使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过下一秒。高度紧张中的松弛是致命的毒,不知不觉中疲惫与痛苦从隐藏处喷涌放大,那种感觉,足以将任何生灵淹没。
就在妖以墨一行要感觉坚持不住的时候,山林间竟诡异地漫起了一阵白雾。“白雾?大风之下怎么会有雾起?”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可却又逃之不得,只得任由白雾笼罩全身。
这淡薄的白烟弥漫在空中,似有千斤般重,以至于那足以将人觉起的狂风,竟是拿这迷雾没有丝毫的办法。甚至更为怪异的是,这越发浓重的白雾竟是硬生生的从“风海”中开辟出了一座“雾岛”,身处这“雾岛”之中,竟感觉不到半点风丝的存在。
“你们小心,这雾有怪!”封尺首先察觉,连忙扭头提醒,竟是不见半个人影。封尺心中一突,立刻察觉到不妙,猛得一连冲出数十丈,可周围依然是白雾遮蔽。
自己被卷入这片白雾的时间不过才短短数秒,速度再快也顶多漫过几丈的距离,可为何自己现在还依然身处这迷雾中?不死心地再退上百丈,依旧如此!此时再一细想,他们消失不见自己怎会不有所察觉呢?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这是——天克之力!
薄雾浓云愁永昼……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封尺的烦愁么?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妖以墨和伊丽莎正独处在这白雾的一角,——迷失的小孩啊,你在哪?现在又想要去往何处?在这个没有信仰的地方,你那重复的生命看不到希望……你那明亮的瞳孔失去了色彩……来去匆匆的行尸走肉,还有什么能让你期待?又有什么能让你走出迷雾?走吧,走吧,跟随你心的方向;走吧,走吧,路就在你的前方;走吧,走吧,你要走的路其实就在那……
此雾之大,辨不得日月,不知时间流逝,许腾凭借感觉,猜测自己在此处已待了大概有一整天左右。
这一日来,许腾从未停止过探索出去的路,可他无论怎么走,都有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自己其实一直都停留在原地。这个想法一出来着实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如此奇怪的,不符合常理的念头呢?
不过他丰富的经验与沉稳的性子使他未就此放弃,而是顺着这个不符合常理的念头继续想下去: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错觉呢?一般来说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地面随着自己的移动而动;二是:这雾随着自己的移动而动。相比之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值得去仔细揣摩。
如是所想,那么每个人都应该会有一块白雾在时刻追随着自己,只要他能逃离这块属于自己的“静雾”……那么又该如何逃离呢?——只需让两块“静雾”相撞互抵,使自己的移动速度大于对方即可。
灵能加持——轻流,一想到破雾之法,许腾心里大为兴奋,这种兴奋与急切更多来源于一种人天生就有的“争强好胜”与“自以为是”,人一旦缺失了这两种心理,那他的生命将永远都是短暂且毫无意义的。
许腾在迷雾间肆意的飞速奔走着,时刻感应着白雾中气流的流动方向,可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开始逐渐下沉,担心自己的移动方向产生了偏差,正离封尺和妖以墨的位置越来越远。
就在许腾几近要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他察觉到周身的白雾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这一丝变化之微妙,即使是用心查探也很难把握,若即若离,就连许腾自己都不信自己竟能如此“幸运”。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稍微一动这种感觉就会立刻消失,他在此地搜索了这么久,总算了有了些发现,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好在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正一直待在原地不动,——莫非他也和自己一样,明解这雾中奥秘?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于自己都是好事一桩。
许腾向四面八方各移一步,稍有不对就立刻退回,好一会才确定下白雾流动的准确位置。好在自己有控制与感应气流的能力,否则换做他人,即使是想到了离雾之法,也绝难以实施。
循着白雾流动的方向走去,随着越来越深入,白雾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隐隐地还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快了!一阵呜呜的声响传来,好似寒风灌进破窟窿般,身临其境。虽然许腾的心里满是兴奋,但他还是暗暗警惕,步伐放缓,一点点地接近过去。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些道理都被许腾深深地灌输到了的脑海里,且毫不含糊地坚决执行。
精神专注到极点,感知也被放大到极限……虽然变化并不明显,但是许腾现在已是万分确定自己已经成功迈入了另一个雾区。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他还极其敏锐的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丝丝声,听起来有点像是某一区域的空气正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疯狂地聚拢。
许腾皱了皱眉头,像是正在仔细回想着些什么,“多读点书果然还是有好处的”,许腾开心地想着,嘴角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这个微笑的表情几乎和他当初猎杀夜妖狼时一模一样,得意中又透着一丝狡诈。
虽然身处在另一雾区,但由于受制人不是他,所以许腾完全可以做到来去自如。可许腾并没有就此离去,当然,除了要找到封尺和妖以墨并其助一臂之力外,他还有自己的一些其他想法……
这雾区虽不小,可也不算大,在灵技「轻流」的加持下,才过半时左右,许腾就有所发现。即使透过浓重的白雾,他还是清楚地看见,正前方正躺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许腾先是将一把短匕首刺入在身旁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上下摆动弄出一个小豁口,使卡在树干里的匕首可以更轻易拔出——在外人看来,他这像是在提前做好什么记号;旋即又取出别在腰间的长匕首,反握在手上,神色凌厉地朝着那团模糊的人影缓缓走去。
许腾小心翼翼地挪步来到黑影的面前,此时的他可是看得真切,躺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封尺又会是谁呢?可是,看着眼前这张分明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庞,许腾却是感到格外的陌生,像是在看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普通人般,那无比凌厉的双眼中没有展现出半分应有的柔和,甚至是把他当作了身处在危险环境中的潜在敌人。
俯身蹲下,记忆清晰又模糊,面容熟悉又陌生……却又在一瞬间猛然想起,自己此来似乎是有目的的——杀心!
许腾挥起反握在手的长匕首,旋即对着封尺的要害猛得刺去,坚决的眼神在朦胧中显得格外的冷冽,冷得令人胆颤心寒……
就在尖刃即将要刺入封尺的咽喉的那一瞬,灵技触发——「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寒刃轻鸣,一道银色流光飞闪,反倒是许腾的背后飒然刮过一道凛冽的风,随即只听一声尖锐如婴孩般的惨叫在他的耳边响起,许腾骤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