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夏日,宫中热的厉害,宫中的商大夫年纪大了,受不了热,生了病告了假,魏围才能够在宫中的池湖里钓鱼戏水,图个凉快,否则不管如何,总是要去念书的。不过池湖也被晒得发烫,宫中树草花木多,可小宫女总担心自己小太子被蚊虫叮咬,因此总不让魏围去,此时,魏围正在没趣儿的坐在凉亭中眯着眼乘凉呢。
凉亭周围花草茂密,几个小宫女拿着扇子围在凉亭四周给中间那个半躺着的魏围扇着风。魏围闭着眼,皱着眉,双手垫着头,扁着嘴道:“热死了,热死了!鬼天气。”说着睁开了眼,从座椅上跳下来,抬脚踢开身前的一块石头,道:“回宫回宫,暖盈,记得去小厨房里弄点儿时令蔬果给本世子吃。”又踢开一块石头,道:“记得快去快回,别总想着本太子,你们也都年纪不大,一个个晒得向碳一般,本太子带出去也不体面。”小宫女们应了一声,都吃吃地笑。
一众人慢慢地回宫,魏围走在前头,眯着眼,用手遮着头顶上的阳光,不时地看看周围的花草,心中耐不住的烦闷,走得累了,便停了下来,刚要蹲下歇歇,身旁的那个叫暖盈的小宫女道:“太子殿下,这样会遭大王斥责的,会说您无力…软…软弱的。”魏围心中更是烦闷,随手采了一朵开的正艳的紫色小花,应了一声,问道:“这小花素雅的紧,是什么?”暖盈看了看,道:“婢子的阿爹原先是做郎中的,婢子小时候曾跟阿爹才过几回药,这大抵是桔梗,又叫白药,符扈,是可以入药的。”魏围将这紫色小花拿到跟前,凑近了仔细看了几眼,道:“管他又叫做什么,桔梗就是桔梗,诶,他苦吗?”暖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几个小宫女,又皆是吃吃的笑。魏围转过头来,问道:“问你们话呢,想领罚啊。”众宫女忙齐齐摆手,道:“不不不,太子恕罪。”魏围听了这话,笑了笑,道:“本太子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们,喏,暖盈,快告诉本太子。”暖盈正捂着嘴偷笑,听到点了自己的名,立马正色道:“太子殿下,读书读太多了,脑子有些木了,是药哪有不苦的呢。”魏围脸一红,转过头去,清咳两声,道:“太热了,赶紧回宫。”众宫女看他还拿着那桔梗花,齐齐问道:“太子殿下,您还拿着这花儿呢。”魏围脸又是一红,将这桔梗花细细揣进怀里,转身斥道:“看你们都是想领罚了,这月月钱扣掉一半。”众宫女面面相觑,跪下领了罚。
回到宫中,魏围一跃跳到床上,随手拿了身旁玉盘中的时令鲜果,放入嘴中,又从怀中拿出来刚刚那朵桔梗花。桔梗花仍然未败,反倒开的越发娇翠,魏围心中大喜,坐起来道:“你们看,这小桔梗还是这么新鲜哈。”众宫女各忙各的,没有听到他的话。魏围扁了扁嘴,又将这桔梗花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香气,魏围心中越发愉悦,便又重新躺回床上,将桔梗花放在枕边,吃了几个果子,耐不住炎热和疲惫,不久便沉沉睡去。
到了九月,天便凉了下来,商大夫也来到宫中继续教习魏围。听着商大夫如同念经似的声音,魏围昏昏欲睡,端起竹简卷挡住脸,毛笔挂在嘴上,百无聊赖的向窗外看去。凉风阵阵,魏围的心思早就跑到宫中新进的蜜饯果子上了。春困秋乏,魏围慢慢趴在桌上,打着哈欠。商大夫发觉小太子心神跑了,清咳两声,捋了捋白须,道:“殿下,回神。”魏围打一机灵,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看着商大夫,道:“夫子,伯源(魏围字)并非走神,只是心中疑惑,此番修习了许多,皆是治国之道,不过依伯源看,这皆是前人的见解,却不知大夫如何看这国局?如何提出当今的治国之道?”
商大夫略一思忖,道:“却不知殿下如何看?”魏围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最终站定,道:“当今赢国最强,成国虽历来是强国,但现而今屡次经历大战,早已元气大伤;鄂国、我国与襄国次之,黎国平庸,昭国靠北,且并不出彩,夫子,伯源说的对吧。”商大夫微微点头。魏围又道:“赢国有一少年猛将,胡虬,且又经卫无虞变法,国力大盛;成国历来便是强国,现在正与赢国抗争,顾及不到旁的;鄂国地处偏远地带,又是些蛮子,无需顾忌;而黎国昭国更不必说了,现而今,我梁国所需顾忌的便是这襄国。”
商大夫又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道:“何出此言?”魏围正色,道:“伯源乃一国世子,自然不说虚言,我梁国自经过了虎丘之战后,便不如先前文王统治时强盛,而这襄国近年来慢慢足矣与我国抗衡,而且又与我国相聚甚近,”顿了顿,“当年文王治国走的是变法之路,且赢国也是因变法而强盛,因此,伯源认为,现而今,强国之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变法。”
商大夫听了此话,微微前倾身子,显然是来了兴趣,示意魏围继续说。魏围有些得意,来回踱步,又站定,道:“变法,说极易,做极难;首先,以何为本,便是个问题,我认为,当效仿赢国,制定新法,首当其冲——”正说着,忽然门外一人道:“荒唐!”
门缓缓打开,商大夫忙跪拜在地,魏围也一惊,跪拜在地。这人正是梁召王。梁召王冷着脸,缓缓坐到首位,对商大夫道:“爱卿,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寡人还有国事需要请教。”商大夫退下后,又转头对魏围道:“长平(魏围小名),你有这种想要报国的心思是极好的,只是太不切实际。”魏围抬起头,动了动嘴巴,想要反驳,但自小便畏惧这位曾拿下成国七十余座城池的父王,便噤了声。
梁召王和缓了神色,道:“你年纪还太小,才不过八岁,想得太理想了,不过此时变法对我梁国太吃力,总有顾忌,当今局势变换,往后你便知道了;不过寡人还是极为高兴的,世子年纪这般小,便有了自己的理论,寡人总是极为骄傲的,不用跪着了,赐座。”魏围大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梁召王又道:“长平过来。”魏围点了点头,依言走过去。梁召王又招手,一宫人携了一小孩走进来。小孩白白嫩嫩,闷不吭声,一双聪明眼睛,不过五岁上下的幼童,魏围有些奇怪。梁召王道:“这是你三弟,阿奴。”魏围面上笑了笑,心道:“怎的有个这样的小名?”梁召王揽过魏围的肩膀,携着那小孩的手,道:“今后你们兄弟二人要相亲相爱。”说着又将阿奴招呼出去了,继而继续对魏围道:“长平,阿奴天资聪颖,但身子骨弱——”魏围有些疑惑。梁召王看他面露疑色,又道:“他母亲去了,王后将他收作二子,你好好待他便是。”
——
“我好好待你,只希望你好好辅佐我做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