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就是一张简洁的桌椅。普通的银色桌子,明明是学校统一分配的,可这张却尤其突出,一看便知是极简主义者的风格。
封曲是很紧张的,本身就对老师怀有经久积累的恐惧感,如果不是必要,她绝对不会主动来办公室去找老师。“怦、怦、怦”像是突然受到惊吓后的余怕,摸不着头脑的破怯一试,尽管不知道结果,但逃不过要向前。
“练老师,我想问您个事。”
“说吧,怎么了?”
“老师,我英语不好,很想提高,老师能不能在校外给我上课,价钱可以商量,我想过或者去校外找个老师上课,但我觉得跟自己的老师最熟悉,我也相信老师的实力,我也很愿意配合学习,希望老师可以同意。”
封曲一口气说完,脸就像是在被蒸烤,越来越热。心跳却在说话的过程中慢慢稳定下来,就像大浪打过后重归平静。她就这样笑着看着他,虽然脸上笑着,但头脑已经空了,被刚刚的对话掏走了所有运转的动力。
练清远看着这个女生,她是几班的?她叫什么?竟然没有一点印象。她说的很流畅,他也理解了她的意思,只是这位同学一直对自己笑,他感觉有点怵。
“我可以考虑考虑,嗯,对了,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练清远笑着说。
“我叫封曲,8班的,谢谢老师。”
毫不犹豫的下意识反应,在脑子转动之前就已经回答了。
练清远想了想,自己教了8班快一年了也不认识她,想来她下课也不会问问题。
对于给学生开小灶,这已经是很正常的行为了,高考压力如此的大,老师的收入也不高,有大量的学生上课外班。就是自己,在开始教学的这三年里,也接过学生。其实最只要学生愿意学,作为老师,他很乐意去帮助学生。只是时间要好好安排一下。
“那老师我回去上课了。”
封曲笑眯眯的向老师告别,转身便走了。鬼知道刚才那段话她准备了多久,心里默背的次数已经让那些由条件反射转变成非条件反射了,幸亏老师没有多问自己,要不然僵硬的脸部肌肉说不准会造成说话打颤。
可是,老师会不会答应呢,如果不答应,就只能去找别的办法了。内心忐忑,但还有课要上,高二已经过半,由不得她上课跑神了,为了考上个好大学,她一定要努力。
封曲是上午大课间去找的练老师,回来的时候,下一节历史课的老师已经在讲台坐着了。
封曲的位置就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而且中间三纵列,她偏偏在最外侧,简而言之,就是离老师很近的同时有离门很近,这就免不得要给老师跑个腿什么的。
回到位置上,封曲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绝不抬头跟老师有任何的眼神触碰。
而且这个李雯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小的,性子也是最活跃的,总爱跟学生聊天,如果她能把这些精神多放在研究课堂效果上,封曲觉得自己的历史成绩可能会更好。
还有就是,不是每个学生都喜欢跟老师聊天套近乎,她绝对是这个范围的极端。
上课铃响了,却不见老师讲课。
李雯在桌子上翻找,有掏了掏兜。她的优盘不见了,她记得上节课从七班下课的时候还专门取下来了,在办公室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怎么现在就找不到了。
“同学,你去七班看看,我的优盘在不在,就是一个灰色的,上面什么图文都没有,麻烦跑一趟了啊,谢谢。”
毫无疑问,这话是对封曲说的。
“好的,没事,”
封曲暗叹,每次就属历史老师使唤她使唤得多······
七班跟八班是兄弟班,从走廊过来,先是七班,再是八班。所以封曲要去找东西,还要经过七班的整个教室。
要是在课间还好,但是现在都上课了,她这么大的一个靶子进去,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双眼睛的注视。封曲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淡定。
从窗户过的时候,她也不敢往里撇,只是四目向前,装作她从此路过毫无目的的样子。
天啊,门竟然是开着的,封曲心下紧张起来,真的是一点准备都不给她。
封曲敲了敲门,抬起头,提起一副笑脸。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练老师。
“封曲,有事?”
练清远停下写板书的手,看了看门牌,这的确是七班,他没跑错地方。
封曲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刚刚才认识了一个老师,这就打上了照面,而且,练老师竟然还记住了她的名字!还当着一群隔壁班同学叫了出来!
这对封曲来说,就是一个手榴弹在她旁边爆炸了。炸得她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
“练老师,李老师的优盘好像忘到这儿了,我帮她来拿一下。”
封曲就是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去。
“你等一下,我找找。”
练清远把有些凌乱的粉笔盒拿起又放下,放下后却顺手把它们摆整齐了。讲台就这么大,他把同样放得规整的书和教案拿起来,并没有找到优盘。
拿起放下,书本还是落在原来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封曲远远看着,由不得感叹如果所有老师都想练老师那样,学校真的是可以少许多杂事。
练清远又看了看插优盘的地方,的确没有。
“封曲,这里没有优盘,你要不回去问问李老师,是不是忘办公室了。”
练清远的语气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对方耽误课程的意思。
“好,麻烦老师了,打扰了。”封曲按下无限的尴尬,头点着,半鞠躬似的退了出去。
回到班里,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班里已经在上课了。封曲看着老师在讲课,就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着听课。
李老师还向她笑了一下,封曲扯起嘴角,无奈回应。
今天是周六,上午上四节课,下午上自习。上完自习,六点放学,站在极其拥挤的公交车上,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换洗衣物,等待堵车的漫长两小时。
家在郊区,从小封曲就在城里上学,家附近没有什么朋友,每次出去约着玩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
如此拥挤,如此吵闹,一只手抓着门上的铁杆,一只手提东西,连想换个歌都做不到。耳朵里其实早已听不见歌声。
想到今天上午找练老师的事,感觉自己其实可以说得更充实一些,比如更多的表达一些对老师的坚定,或者是不是不应该提价钱的事,这样总感觉很现实,不像个学生说的话。
其实也该问问老师具体答复的时间,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如果老师周一还不给答复的话,她就自己去天星教育看看。
已经快八点了,封曲刚到家,正跟父母一起吃饭。
“曲儿,明天去吃大肉皮,三爷家新添了个孙子。”妈妈边吃边说。
“哦。”
封曲总会被托去走这种亲戚宴,记得从初中就反抗过,然而并不管什么作用,只是封家的亲戚团实在是太大了,大部分亲戚,也就是同姓的,她都不认识。
就算是现在社会进步,已经拆了村子建成社区,这里很大一部分人都姓封。基本上妈妈从小区出去一圈,就是一路打招呼,对封曲来说,这就是最尴尬的地方。
一群认识你而你却不认识的亲戚,她实在纠结于打不打招呼,所以只要她在家,绝对不会踏出家门一步,以前都是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现在学习太累,休息时间太少,她大部分时间都睡过去了。
因为下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晚上六点还有晚自习,所以封曲一起来就洗澡了,洗完澡就收拾衣服,正好十一点左右,出发赴宴。
饭吃得无聊,还要让着桌上的小孩子们,也没有吃好。下午两点多就散了,封曲回家收拾一下,就回学校了。
五点整,教室里只有一两个人,这个时候最适合学习了,整理完书桌就开始补作业。
静谧的教室里突然传来鞋跟的响声,“噔,噔,噔”很有规律,每一步踩得都很实,可以感受到这人的从容,就像滴水的石漏,每一滴都很自然平静。
“封曲!”
今天晚上是练清远的自习,他路过八班的时候看见只有封曲一个人,便进来了。
“练老师!”这是来给她答复的么?
封曲有点紧张,她没想到一抬头竟然是练老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十分不确定老师的答复。
“是啊,看着班里没别人就进来了。”
“我是可以的,就是时间什么的还要再安排,把你父母的联系方式给我,咱们再联系。”
“好啊,谢谢老师。”
输号码的时候,封曲犹豫了一下,复而很快地输完了。
去厕所的同学回来,看见穿着休闲的英语老师正在开办公室的门,因为有些距离,便对老师招了招手,以示礼貌。
练清远朝她笑了笑。
其实自从练老师教了他们,大家都一致觉得练老师笑得很好看,让人看了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