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和高铁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伟大的创造,两者最初的目的是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都是为了让人们远在天涯变成近在咫尺,可事与愿违,它们让原来的人们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所以一切都变了。信息技术像和高铁像造物主的双手,它们在消弭了地域上的一切阻碍的同时,又击碎了长久以来隔离人们的时空之墙,将家庭从族群里面剥离了出来,又将家庭分割成了个人,原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然后将所有不同地方、不同时间的人们重新汇聚在了一起,为他们重新相识、相知和相爱提供了沃土。
酒店的标间里,陈永威只穿着内裤躺在床上,正拿着电视遥控器来回调换着频道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陈永威急忙穿上衣服打开房门,柴娴楚拎着早餐走了进来。没有什么问候,柴娴楚放下早餐,看着陈永威穿着即宽大又老气的衣服笑了出来。
“我就说不穿你爸的衣服嘛,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没有,只是很奇葩,昨天晚上还有蚊子吗?”柴娴楚使劲的摇头,笑着说道。
“有,开着空调都有,我的衣服应该干了,待会我就换上,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再过些天吧,怎么也要过了头七”。
陈永威刚要说话,手机响了,陈永威接通电话,“威哥,你到底在哪?”电话里何欢大声问道。
“怎么了?大早上的就想我了?”陈永威刚说完,胳膊传来一阵剧痛,疼的陈永威“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陈永威侧身看去,柴娴楚一脸怒气,使劲掐住了自己的胳膊。柴娴楚正要说话,陈永威挣扎着把手机调成免提,朝柴娴楚递了过去。
“威哥,你怎么了?叫的这么浪?”。
柴娴楚接过手机,看见是何欢的来电,听见了何欢的声音,羞怒地瞪了陈永威一眼,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又使劲掐了一下陈永威的胳膊。又是一阵剧痛,陈永威龇牙咧嘴的忍住没出声,拿过手机艰难的说道“在吃早餐,被烫了一下”。
“你还有心思吃早餐,都五天了,梁军都快被你气炸了”。
“不是你让我出来住几天的嘛”。
“我也没让你那么快就行动啊,我妈来了一天就待不下去了,已经回老家了,我现在已经把大后方稳定了,你他妈的到底去哪了?连我都不告诉”。
“一言两句说不清楚,等我回去了再告诉你”。
“好吧,你赶快回来吧,对了,老郑昨天又来找你了,说有事要当面和你聊”。
陈永威想了想,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什么老郑,疑惑的问道“老郑?老郑是谁?”
“郑天洱呀”。
“我去,他呀,你们的关系发展的这么快这么好吗?”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有亲和力,好了,不说了,你赶快回来吧”何欢说完便挂了电话。
陈永威放下电话,看了看自己胳膊,红了一大块,对柴娴楚说道“你下手能不能轻点?你看,这肯定会紫的”。
“谁让你说话不正经,你活该”柴娴楚看了一下陈永威发红的胳膊,说道“以后不许那样说话”。
“行,行,那以后我和你爸一样,说话不苟言笑”陈永威理了理嗓子,用中音十足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陈,你这个工作是不行的,年轻人要多尝试些新的事物,以后有什么计划啊”。
陈永威说完,柴娴楚噗嗤笑了出来,轻轻捶打了几下陈永威说道“不许那样说话”。
“那我怎么说话?”
“我不管,反正不许不正经,也不许一本正经”。
“这好难啊,我回去要好好练一练”。
“票买好了吗?”柴娴楚瞪了陈永威一眼,问道。
“买了九点半的高铁,吃完早餐就要出发了”。
“到深圳了刚好吃午饭,到了给我打电话,别总是我给你发信息”柴娴楚说道。
“知道了,你在家好好陪陪你爸妈吧”。
过去,或许也就三十年前吧,国人怎么也想象不到中国会变成这样,尤其是中国的城市。城市里的人们是那么的忙碌,以至于将本就不富裕的时间分割开来,不为过程只看结果的去完成每一件事。大自然创造的物质被源源不断的送到城市,在城市里不断的变幻,最后变成什么样子任谁都不知道。深圳犹如对食物来者不拒的饕鬄,钢筋水泥是它的骨骼,马路和地铁是血管,无处不在的网络是它的神经系统,而人是它的细胞。作为细胞,每个细胞都有自己的工作,为饕鬄无穷无尽的食欲工作着。从汕头到深圳两个多小时的行程,陈永威没有丝毫的饥饿感和疲惫,在给柴娴楚打完报告电话后直接去了一往。
装饰华丽的客厅内,本该晚饭的时间却没有饭菜的味道,气氛十分的压抑,柴娴楚抱着抱枕,脸色十分难看的坐在沙发的中央。一个干瘦看着像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柴娴楚的左边,留着眼泪搂抱着柴娴楚。茶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个头发花白且稀疏的肥胖中年男人,十分气恼的端坐着。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拍了下茶几,大声说道“你说要去大城市开阔眼界,我答应,现在四年了,在深圳看够了吧,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小经理,一个月就那么一万来块的工资,还有你找的那个小陈是个什么东西,在深圳干的那算什么工作,说的好听是做物流,其实不就是送快递吗,还是个大学生呢,农村出来的也就算了,还比你小三岁”。
“早上你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我也不说了,我要回深圳,我喜欢他”柴娴楚大声说道,声音丝毫没有示弱。
中年男人使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大声吼了句“你真是气死我了”,便愤怒的走出了家门。
干瘦女人放开了柴娴楚,哭声更大了,许久后哽咽的说道“大妹,有些话你阿爹说不出口,你小弟没了,你阿妹又在澳洲读书,我们都老了,他是想你留在身边”。
“阿母,你们现在都不到五十岁,我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在一起更不容易,我要和他在一起”柴娴楚放下抱枕,拉着妈妈的手说道。
“你阿爹刚才太暴躁了,胡言乱语,他对小陈其实没什么意见,但是有句话她说的没错,你比那个小陈大三岁,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以后他会嫌弃你的,你们在一起不合适,听话,分了吧”。
“不会的,他是喜欢我的,他不会那样对我的,阿母,你就和阿爹说说,让我回深圳吧”柴娴楚。
“你阿母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大妹,留下来帮帮你阿爹吧”。
“他的纺织厂还需要帮忙吗,自己都闲的在外面胡搞”。
柴娴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让刚刚平复的妈妈又哭了起来。柴娴楚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勾起了妈妈的伤心往事,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许久之后,柴娴楚替妈妈擦了擦眼泪,说道“阿母,我求求你了,帮我劝劝阿爹好吗?”。
“小楚,你太自私了,哎,好吧,等他回来了,我和他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