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小民越说越气愤，还想再发泄一下，但这时正是上班时间，停车场络绎不绝地出现车辆停下。有车的基本都是公司的领导级别人物，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目光都很异样。
开会的事已经宣扬开了，他们在一起当然引人注意。
赖小民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你告诉他，我斗不过他，我认输！他不满意就直说，一句话，我就走，犯不着耍什么手段。”
钟火麟默默地没出声，望着赖小民远去的背影，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上到八楼，他先敲开了曾思源的门，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曾思源一听，也只有苦笑。
钟火麟有种内疚的感觉，说：“曾助理，都是我不好，我该怎么补救呢？”
曾思源轻轻地敲着桌子，思考着没答话。
钟火麟等了一会儿，又说：“不如我现在立即按照你的意思打出报告，交给老板……”
曾思源一摆手，“不用了！”
“嗯？”
“我昨晚说的话作废，你按照实情向老板汇报。”
“啊？为什么？”钟火麟这一惊非同小可，“如实汇报只怕老板发脾气，到时可没有转弯的余地了。”
“还转什么弯？照杀！”曾思源忽然一瞪眼，射出凌厉的光芒。
钟火麟愣住，不明所以。
两人昨晚已经商量妥当，因为是无心之失，所以决定隐瞒赖天明第二个严重的错误，只汇报第一个强行拉货的错误，接着再由曾思源求求情，这件事也就算了。哪知现在曾思源居然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要彻底查办！
曾思源阴沉沉地说：“火麟，你懂吗？当一句慌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一句真话。”
“哦？”
“我们要对付赖家兄弟，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但现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说是真的，就成了真的。”
钟火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明白了。
曾思源冷哼一声，“就算我们放过赖小民一马，他也不会承情，公司里边的人也不会了解其中的真相，我们……也没得解释。”
钟火麟说：“是，不错。”
“既然这样，我们唯有将错就错，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唉……”
“这小子，居然敢公然叫嚣，如果说两句好话来听听，还能有个机会。”
钟火麟迟疑着，问：“这样一来，公司岂不是失去了两位人才？”
曾思源哈哈大笑，“人才？街上大把，论斤称去也行！火麟，我告诉你，做业务经理靠的不是学历，而是靠人际关系和营销经验。你以为赖家兄弟读很多书吗？不过就是做了很久的业务员，认识了很多的经销商和养殖户而已，现在赖天明强行拉回压货损坏了声誉，那是他自讨苦吃！”
钟火麟点点头，“我懂了。”
“你懂就好，东明市的市场必须得换人重新开拓，营销经理的位置也普通得很，我们这次就当错打错着，不但帮公司清除淤血，而且振振我的声威！就让公司的人误会又怎样？得让他们知道，得罪我曾思源可没有好果子吃！”
钟火麟瞧着曾思源阴骘的表情，心里不禁一惊，“这家伙……手段真狠真毒！处事果断、干脆利落……”忽然又是一惊，“怎么说‘这家伙’呢？太没礼貌了。”不期然地摸摸手心的汗水。
曾思源摸出录音笔晃了晃，忽然微微一笑，问：“现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钟火麟接过录音笔，“是的，我现在就去办。”转身走出办公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去打印报告，而是径直走过去问李映虹：“李秘书，请问老板来了吗？”
李映红说：“还没来呢，你有事找他？”
钟火麟笑笑，“是的，我回头再来吧。”在工作位置坐下，想了想，还是没打报告。因为如实汇报的话，有录音笔就够了，报告是多余的。在办公室里边打报告，一不小心让其他人看到，又是一场是非。
钟火麟已经变得很小心，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旁边的傅恒盛偷偷看了看他，说：“火麟呀，听说你昨天出差了？”
钟火麟心想：“嘿，要打听？没门！”点点头，微笑一下。
黄翎也凑过去问：“什么好差事？”
钟火麟随口回答：“没什么好差事，坐了一天的车，得个累字而已。”
傅恒盛哈哈一笑，“不是吧？听说是老板亲自派遣你出差的，那还不油水充足？”
钟火麟忽然一跺脚，“哎呀，糟糕了，忘记把车票留下，报销不了呢。”
傅恒盛和黄翎互相望望，都是不信的表情。
这时另外一个同事谢中强也凑近过去，“什么车票？去哪儿的？贵不？”他是普通的文员，在八楼职位最低，向来都是没话找话，套近乎、套交情。
钟火麟摇摇头，“算了，几十元而已。”他懒得理睬这些人，站起来就走，“今天天气真干燥，喝多点水……”
傅恒盛低声冷哼，“臭小子，装模作样。”
黄翎也低声说：“喂，昨天他真的去了东明市，真的什么人情都不顾，赖经理都快气疯了。”
谢中强还不清楚内情，立即追问：“翎哥，到底什么事情？”
黄翎冷冷一笑，把道听途说的故事加油添醋地说了。谢中强听得瞪大了眼睛，不停慨叹。
傅恒盛加了一句：“那小子，就靠擦鞋上位的，以前只是一个酒吧的小酒保而已，切！”
黄翎说：“唉，人家会擦鞋，当然有前途了。”忽然一拍谢中强的肩膀，“老弟啊，放聪明点，学着吧。”
谢中强点点头，傅恒盛和黄翎哈哈大笑。
“铃铃铃……”忽然案头的电话机响起来。
傅恒盛拿起一听，赶紧说：“是，好的，谢谢映红姐。”挂断电话，说：“老板回来了，我得拿份文件让他签字呢，不然黄总监可要骂我了。”急匆匆地找出文件，朝李龙一办公室走去。
钟火麟刚从茶水间出来，隔远看见李龙一的背影进了办公室，便也向那边走去。
两人撞个正着。两人同时向李映红说：“我要见老板……”
李映红说：“你们谁先进去呀，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
“嗯。”李映红点点头说：“老板今天的日程表排得很满，现在只有十分钟空闲而已。”
傅恒盛说：“我先向你打招呼的，我先进去吧。”
钟火麟心念一转，说：“我也打了招呼的哦，是不是，映红姐？”
李映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想得罪谁，干脆一摊手：“你们自己决定吧。”
傅恒盛说：“火麟，我得送紧急文件给老板签字，还得解说呢，先让我进去。”
钟火麟摇摇头，“我有特别事情需要向老板报告，十分钟恐怕还不够呢。”
傅恒盛不高兴了，“你怎么这样子？就不懂个先来后到？”
钟火麟笑笑，“什么先来后到？我们一起到的。”
傅恒盛哼一声，“我在八楼上班的时候，你还在下边呢。”
钟火麟暗暗恼怒，想：“你要排资论辈？我偏不让你得逞。曾助理说得好，有时候必须得耍耍威风！”于是也哼一声，“昨天老板派我出去调查事故，讲明了今天一早要我汇报的，我可不敢推迟。”
“你……”
“你若是硬来，到时老板不高兴，谁负责？”
“钟火麟，你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不敢，我只是做好分内事而已。”钟火麟扭头朝李映红说：“映红姐，麻烦你通传一声吧？”
李映红心想：“这小子，新来不久也不谦让啊……”一时没有搭话。
钟火麟知道他们做同事时间长，肯定是有交情的。自己才来不久，今天既然争了，如果争不赢，以后必定更受排挤，于是又说：“映红姐，昨天开会你也看见了，老板是多么生气，叮嘱我必定彻查事件，今早向他汇报，对不？”
李映红看了一眼傅恒盛，无奈地轻轻点头。
傅恒盛脸色一变，说：“这样，告诉老板我们两个人都要见他，看他见哪个。”
钟火麟脸色沉静，没反对。
李映红拨通了室内的电话，“老板，傅助理有份文件要给你签字，另外……钟助理也说要向你……啊？是，是的。”挂断了电话。
傅恒盛紧张地问：“怎样？”
钟火麟也挺紧张的，盯着李映红。
李映红说：“钟助理，老板请你进去。”
钟火麟得意地一笑，整了整衣领，敲敲大门，昂然走进去。他心里当然高兴，在想着：“曾助理都已将错就错大发神威了，我明明是对的，为什么不也威风威风？”
傅恒盛眼见钟火麟进去了，顿时气得够呛，把文件狠狠地摔在桌面上，“臭小子，看你神气到几时！”
李映红望望左右，低声说：“你小心点，何必得罪小人呢？”
“我……”傅恒盛也压低声音，“我就看不惯他那小人嘴脸。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曾助理吗？”
“就曾助理就够了。”
“切，一个助理的助理，大极也有限。我是总监的助理呢！”
“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曾助理是什么身份？在公司里的职位虽然没有黄总监的高，但是……嗯嗯？”
傅恒盛想了想，深深吐出一口气，冷静了。
李映红笑笑，“忍忍气吧。他们可不是善男信女，曾助理在外边还帮着老板许多事情呢，不简单的。”
“嘿……”傅恒盛自嘲地笑笑，“我们是斯文人，犯不着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计较……”
“嘘……”
“嘘……”
两人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相视一笑。傅恒盛耸耸肩膀，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静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