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惊醒过来,慌张无措,魂不附体,拔腿便往登仙梯上攀爬而去,尽管如此,那些蔓延开来的裂缝,早已闪电布满他们脚下的台阶,而那道黑洞洞的深渊顺着裂缝,崩溃的速度疾如猛虎下山,一刻不停地咬在他们的身后,砖石碎裂,阶梯沉陷,连那依托着登仙梯的石山也纷纷滑下无数的大石。
“救命啊!”
“陈师兄,救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易便听到无数声惊呼惨叫在空中回荡开来,那些落在后面的修士,不断随着碎裂的阶梯掉落深渊之下,还有依稀数几从登仙梯上倒退而下的修士,完全无路可循,只能任由深渊吞噬。
而余下的那些修士,不管修为有多高强,都被那些惊呼惨叫与咆哮而来的深渊,吓得面容失色,肝胆俱裂,不敢迟疑半分,争先恐后,亡命地往登仙梯上蹿逃。
“轰隆……”
深渊若旋风席卷,脚下登仙梯竟如纸糊一般,一触即溃,所向之处更是山崩石裂,地动梯摇,声势骇人。
如此粉碎了一千多个石阶之后,登仙梯的崩溃速度不减反增,愈演愈烈,地上的裂缝如雷电碎空,密布大地,突然一下子就从中间将登仙梯割开两边。
而挨近护栏的那一侧阶梯,顿时“轰隆”一声,紧而猛地一沉,竟如斧削一般,连着登仙梯直直滑落深渊之下,那些站在上面的修士惊恐万状,呼喊怒吼,却因受到登仙梯的束缚之力,没有丝毫的办法飞跃起来,只得摇摇荡荡,随着阶梯一同跌下深渊的黑暗之中。
见此情形,陆易惊魂未甫,心有戚戚,亏得他免却了登仙梯的约束,身轻如燕,又当机立断跃到靠近石山这一侧阶梯之上,要不然此时的他,也要掉下深渊,徒呼奈何了。
惊惧之余,陆易心下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怒意,白衣前辈与那长须老者、妖艳青年之间的打赌,分明是把这场考验当作儿戏来看待,把他们这些人当作棋子来摆弄,而所谓的毅力考验,却考得惊险万分,这隐隐让他觉得,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尽快分出输赢,得到那三位长老想要的结果,而余者,管他是死是活?
事实虽稍有偏差,但大部分原因也确如陆易所想,五行灵宗传承数千年,偌大一个古老宗派,自有自己的门徒培养方式,陆易他们这些带着修为而来的人,先不说师承天资,就说忠诚与归属感,也不及那些自小在宗内长大的弟子,尽管这些被圈养的弟子或许少了几分灵性,但现在的五行灵宗,早已过了需要天才撑门面的阶段了。
虽然五行灵宗还是会招收一些带艺投门的弟子,但这些修士多不为宗门所重用,即便天赋异禀,修为精深,悟性过人,但在没有留下五行灵宗的烙印、为宗门作出巨大的贡献之前,都很难成为真正的核心弟子,他们只会被边缘化,作为普通弟子或者某个长老的记名弟子,以供庞大的门派得以正常运作。
这次参加登仙梯考验的人数一万五千有余,不过真正会被收归门派的人,十不存一,而生死之间,最能体现个人的实力与应变,所以五行灵宗的三位长老,才不管陆易等人是否怀有异心,是否天资卓越,直接以这种玩闹一样的粗暴方式,来淘汰那些无用之人。
至于最终通过考验的修士,自会有“问心镜”的甄别,剔除那些别有企图之人,方能成为五行灵宗的正式弟子。
陆易不知其中隐情,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事实,他也只能无奈一笑,虽说“鸟可择木而栖,木不可择鸟而留”,但当这棵“木”已成参天之树,那就需另当别论了。
登仙梯接连崩溃,浩浩荡荡之势,竟如大江溃堤而来,而那些退下登仙梯希冀避开第一波剧烈厮杀的修士,此时在深渊的咆哮之下,反而显得更为凄惨,伤者无数,修为在炼气期五层之下的人无一逃脱,已全部落入深渊巨口之中。
直待到坍塌之势在四千多阶缓缓停下来之时,原先六百余众,现仅剩下六七十人站在陆易身后,气喘吁吁地望着登仙梯的崩溃不再蔓延,惊骇之色尤在脸上荡漾。
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些掉下深渊之人不会真正死亡,极有可能被褫夺资格,再由登仙梯传送出去,但在这样毁灭性的天威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面对一切?说不上什么蝼蚁尚且贪生、花草尚且向阳,但趋利避害,却是人之本能。
“贼他老娘的,这天崩地塌的考验,直考得宝爷心惊胆跳,半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似的!五行灵宗那些老不死,也忒是没有耐性了。”五宝和尚抹了一把冷汗,不时就想通了其中关节,瞎嚷嚷地臭骂了起来。
逃过此劫,并且还能够站在登仙梯之上喘着气的修士,哪一个是愚笨之辈?虽各自萍水相逢,又分属不同的招收点,但患难之下,早已抛却敌视之意,此时听到五宝和尚的话音,不少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哼,这五行灵宗之人,行事是越发的专横跋扈、目中无人了。
这三位结丹长老如此,那些外出历练的五行灵宗弟子亦是如此,总自视高人一等,不论是非对错,反正遇着什么好处都要分一杯羹,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呸!”
五宝和尚话罢,便听一个粗壮男子重重地冷哼一声,说话之间,脸上还露出一副大为肉痛的神色,他曾与数名同道在黑蜂沼泽设下陷阱,几经波折终于合力猎杀了一头蛮兽二阶的鳄龙兽,却不料被三名炼气后期的五行灵宗弟子撞见,便硬生生丢了半张鳄皮与鳄龙兽的上颌利齿,战利品就此少了一半,怎让他不铭记于心?
“五行灵宗势头强劲,修行资源应有尽有,法门典籍包罗万象,门下天才更是层出不穷,不说那掌门之子冯禹名声在外,盛如旭日,不过十八之年却早已筑基多时,单论万中无一的天灵根修道者,也有冯茵、秦烈、姬顺三人,至于皓月之下,还有多少星辰黯然失色,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氛围之下,五行灵宗的弟子,自然在骨子里多出了一股唯我独尊的傲气,行事霸道专横些也人之常情,别说我等无依无靠之人,就算是赤峰山、扬天谷那些颇有实力的家族或宗派,对待他们都讲究‘以理服人’,不敢太过忤逆,道友对此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哈哈哈,若不是有这种‘通吃’的特权,我李某也不会屁颠颠地来爬什么登仙梯了,想必诸位也抱着这样的心思,如此又怎能怪那三个老不死对我等下狠手呢?”
“这一次五行灵宗的弟子招录,确实与以往有所不同,登仙梯的考验似乎更凌厉,也更粗暴了些,相信接下来的考验也会更残酷。不过,此时有了陆兄的帮助,登仙梯这关也算勉强能撑得过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到这里,这才想起要是没有陆易的减免之法,猝不及防之下,他们断无可能一口气攀上四千个阶梯,这次坍塌极可能在劫难逃,于是纷纷出言相谢了起来。
“多谢陆道友!”
“陆兄旦有吩咐,在下定不推辞。”
在一番波折的磨砺之下,这些修士的感激之情倒是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真挚,陆易笑着拱手回应,道:
“诸位道友,登仙梯虽暂时止住了坍塌,但相信不久之后便会再次崩溃,尽管此际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却不是高枕无忧之时,我等还是及早攀行为好。”
说完,陆易便身先士卒,飞身往登仙梯上跃行而去,五宝和尚、钟智、姜无心、张璟等人也紧追其后,余者见此,唯恐落后半分,又生怕身上的减免之法,因与陆易相隔太远而失了效应,连忙随行跟上。
至于那盛气凌人的东郭耿,以他炼气八层的修为,又有祝融之体相助,陆易的减免之法对其只是锦上添花,无足轻重,因而在登仙梯开始坍塌之时,他便如野马脱缰,飞快地越出了众人的眼线,现在只怕早就将他们远远抛之脑后了。
不过令陆易苦笑的是,等他们一行人攀行至六千多阶之时,东郭耿那高傲张狂的声音,便再次钻入众人的耳中,说道:“玉筒归我,那名女子,我替你杀了!”
只见东郭耿一身熔岩战甲红光缭绕,火锻如炽,犹如火神托世,威风凛凛地横插在两派对峙的人之间,不可一世的模样令得众人又是一阵牙痛,有这个打不过、哄不得的拦路虎在前,攀爬登仙梯的考验着实又多了几分意外的凶险。
对峙的两派之人对东郭耿这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似乎都有些忌惮之意,炼气八层便觉醒了灵体,行事恣意霸道,这种人若没有几分真本事,恐怕也活不到此时,因而各自虽剑拔弩张,却迟迟没有动手,以免捋了虎须,惹得东郭耿不如意,引火烧身。
两派之人五十有余,上下分立两处,居高临下那一派人数属优,修为也多在炼气中后期,为首那名长衣男子飘逸惬意,玉树临风,轻摇着手中的白蒲玉扇,却不像大敌当前那般紧张,俨然一副驾舟赏荷、对月留诗的风流才子模样。
对比之下,那名立在他身旁的女子就显得奇丑无比了,一块暗红色的毒斑,长着依稀的绿绒绒毛发,从雪白的玉颈一直延伸至鼻梁处,数道恐怖的刀痕无情地划在脸颊之上,横七竖八的沟壑生生将她的娇容毁坏殆尽,即便那双剪水明眸也被挖去一只,留下黑洞洞的左眼眶,明明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却狰狞得不敢让人停视片刻。
那毁容少女满目怨恨与疯狂,没有半分怜悯之意,咯咯地笑着怒视跪在她下方低声哭泣的那名女子,声如冤鬼寻仇,听之毛骨悚然。
而与前者对峙而立的十数人,修为竟大多在炼气后期,甚至炼气九层的修士亦有三四名,站在那哭泣女子身侧之人,直眉如画,星眸清冷,倾世容颜冰封在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之下,赫然是百里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