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年龄,样貌平平,既没有猎人那股凶悍剽武的气质,也没有山里人那种与世隔绝的脱俗,就算让他单独行走在坊市之上,恐怕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容,林狰连忙散开脸上的冷漠之意,将左手曲在胸前,微微鞠着身子以作谢意,道:“不知这位大哥高姓大名?林狰重伤在身,适才方苏醒过来,还未来得及感谢大哥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料呢!”
“哈哈哈,山野粗人,谁都会遇到危难之时,救人有时候亦是救己,林小兄弟太客气了!”
中年男子摇头一笑,走进屋子将手中的药汤放在木桌之上,然后示意林狰坐下,方才接着道:“向阳村穷乡僻壤,我也不过是一个粗鄙的猎人,靠着山里的野味与兽皮换钱过活,哪里来什么高名大姓,你叫我一声杨大哥便可。
对了,这是王大夫给你煎好的药汤,具有养气补血之功效,村里没有什么像样的药材,可能味道有些苦涩,但服用之后,相信不出三日,你的身体便能完全康复过来了。”
说着,中年男子又从腰间取下一个有些陈旧的锦囊,摊开在木桌之上,还从中拿起一颗披满糖霜的紫罗果干,扔进口中咀嚼了起来,囫囵着道:“若是林小兄弟不嫌弃,我这里倒是有些当做零食的干果,口感酸甜美味,回甘香醇浓郁,可借此缓解一下良药的苦涩。”
“杨大哥不但救了林狰的性命,还想得如此贴心周到,真是太让你费心了!”
林狰端起药汤嗅闻了一下,尽管那苦涩的药味直让他皱紧眉头,但目光一落在桌子上的紫罗果干,脸上旋即便浮现出满满的感激之情,对着中年男子真诚地道。
而看到林狰苦着脸,却毫不犹豫地将药汤一饮而尽,中年男子眼中不经意地掠过一丝喜色,瞅了一眼窗台上舒展着翅膀的乌鸦,不由得笑道:“林小兄弟,你这只火鸦可真是通灵性了!若不是那天刚好听到它喊的‘救命’之声,我也不会发现重伤的你,将你从野林里带回来救治了。”
“是啊!确实像条狗一样,对我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
喝下药汤的林狰,顿时感觉吞下了一碗黄连,苦涩得把整张脸颊都皱折了起来,连忙拿起锦囊里的紫罗果干,作势要吃下去剔除口中之苦。
“呱呱……”
可就在此时,听到忠心如狗这样的夸赞,老疯子旋即呱呱大叫了一声,扇动着翅膀就猛地飞扑了过来,如同抢食的鸟兽,一下子就将林狰手中的干果叼走了。
紫罗果干被老疯子叼到窗台上,却不见它吃下去,只踮着两只爪子自个儿玩弄了起来,看得中年男子一阵愣神不已。
不过林狰视若无睹,笑着又拿起一颗干果,带着几分好奇之意,问道:“看这干果做得精致美观,这是刚刚从镇子上换回来的吧?杨大哥平常猎了兽皮野味,一般多久才去一趟镇上换取所需之物?”
闻言,中年男子笑咳一声,道:“这个还真的不好说,有时候打到的猎物多一些,便半个月去一趟;有时候运气不佳或许季节变换,狩猎到的皮肉不多,那就没必要到镇上了,毕竟山路难走,又常有凶兽出没,去一趟也是不易之事。”
轻叹了一口气,林狰淡漠的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几分过意不去,歉声道:“杨大哥的生活本就不易,如今又为了我的伤势,尽心尽力,肯定耽搁了不少事情。
这样吧,我看杨大哥的佩剑似乎有些破损了,我这里有一把宝剑,便算是我送给杨大哥的谢礼吧!”
话音方落,左手一翻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利剑,这把利剑冷光闪烁,寒芒逼人,剑身之上还有着些许血腥气味散发而出,赫然便是林狰砍断右臂的那一把。
“这么贵重的宝剑,哪里使得?”
宝剑锋芒毕露,一见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中年男子看着便觉得欢喜至极,他的短剑早就在无数次的搏杀之下失去锐刃,只是一直无力更换而已,若有这么一把宝剑在手,狩猎起来定然能事半功倍。
“区区一把宝剑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惜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要不然必会尽数奉上,以报答杨大哥的救命之恩。”
望着中年男子难以抑制的欢喜之意,林狰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用宝剑在虚空上比划了两下,便恭敬地朝着中年男子递了过去。
见此情形,中年男子顿时就心情激动地准备接过宝剑,可就在这个时候,林狰脸上的笑意不改,却忽地偏过头看向门外,一脸疑惑地道:“咦,王大夫,你怎么来了?”
如此猝然的问话之下,中年男子下意识地转过身子回望,只是门外的阳光还没有映入眼帘,一道寒芒便从他的眼角一闪而过。
中年男子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一脚狠狠跺在地面之上,猛然朝后方倒退而去,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脖子一痛,鲜血就这般从喉咙处喷涌而出。
“咕咕……”
中年男子仿佛听到鲜血咕咕翻涌的声音,双手死死地按着脖颈,却怎么也捂不住流淌出来的血液,脸上的欢喜之意也尽然被痛苦之色洗刷,蹬蹬地后退了几步倚靠在墙边。
怨毒地看着前一刻还感恩言谢、微笑相对,下一刻就举起屠刀、毫不留情的林狰,中年男子既是愤怒又是不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嘿嘿!”
在林狰取出宝剑之时,老疯子就兴奋得忍不住呱叫起来,一脚便踹开那颗紫罗果干,兴致勃勃地看起这场戏剧来。
此时戏剧演出到最后,老疯子顿时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扑腾着翅膀飞到那个装着紫罗果干的锦囊旁,嗤笑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错把眼前这个冷酷无情、心如铁石,又狠辣果决的家伙,当作一个心地善良、涉世未深,又懵懂无知的青年,这是最致命的错误。
再者,你这一身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不去歇息却第一时间送来汤药,这就算了,毕竟这世间,还是有那种舍己为人的真傻子,但你那止不住想将紫罗果干,狠狠地塞进这家伙嘴里的猴急模样,实在让人生疑啊!
这是其二,其三便是在猎物亮出獠牙之时,你没有感到半点危险之意不说,却还在感叹它的锋利,我说你到底混得有多差劲,才会被一把破宝剑迷住了双眼呢?
既不了解猎物习性,又失去了作为一名猎人应有的耐心和冷静,死在猎物的獠牙之下,这不是你最好的归属吗?
下辈子投胎,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锄禾日当午’的农夫吧!哈哈哈……”
然而,老疯子的聒噪并未让中年男子有一丝动容之意,他只用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狰,犹如要将林狰的面容铭记到下一辈子般,脸上布满了慑人的怒意。
将利剑收回储物戒,林狰面无表情地看着中年男子,平静地道:
“你掩饰得很好,我的眼睛也没有那么毒辣,不过我天生命贱,受伤断骨不过是家常便饭,从小我便对疗伤的药物异常熟悉。
你端来的这碗药汤,确实是养气补血之用,可是其中的那一味苦星草却放多了不少分量,我不知道你在紫罗果干里面下了什么毒药,但我知道你已经吃下了解药。
所以,非常抱歉,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用你的血来报答你了,希望你能满意!”
听到这般无情的话语,中年男子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话,可他不过是一个元境初期之人,林狰划破他喉咙的那一剑,几乎将他整个脖子都削断了,因而无论如何努力,中年男子最终还是带着满腔的遗言,扑通一下就跌落在地上,只有眼中残留的怒意,还证明着他的不甘心。
“嗯?”
就在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下的时候,眼尖的老疯子突然飞落到中年男子胸膛之上,不时就从其怀中叼出了一张白色的纸张,打开一看顿时就恍然大悟过来,笑着道:
“怪不得这个家伙去了一趟镇子,回来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明好心救了人,如今又生出歹心想着害人,原来还是财帛,最能左右人心啊!
啧啧,周家竟然为了追杀你而广发悬赏令,这下子你在天南,可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嘿嘿……”
摊开的那张白纸之上,林狰漠然的脸孔,锋利的眼神,披头散发的模样跃然其上,最下面还用了不少文字,清晰地述明了林狰的各种详细信息,甚至捏造了一段盗宝出逃的罪名,以通告全天下之人,其罪昭昭,其死不足惜。
“哼,郭家只用一颗四星魂珠,便想让我入赘,周家也只是用一万块青元玉,便想要了我的性命,他们这些人,可还真的看得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