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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兵临城下

建兴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六日清晨,冯翰远带着三万人马进抵苍龙山。

苍龙山在宣府城东北三十里,位于洋河西岸,山高三十余丈,南北狭长东西略窄。山的北坡山势较险,怪石林立,多有悬崖峭壁,极难攀爬,山的东坡紧邻洋河,上游原本河宽水浅的洋河到了苍龙山下因为河道收窄而变得深约丈许,水流湍急。

山的西坡与南坡因为向阳的关系树枝茂密,由西坡的中段向南一直到南坡东段,有一段长度有十余里的缓坡,非常利于大军的隐蔽和展开。由于北坡险峻的关系,此山从北面看来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若非抵近探查,很难发现西南面竟可以用于设伏。

冯翰远带着大军进入山中之后,立马按照部署将各营展开,傅永带一万二千人马于北为右翼,赵承启带八千居南为左翼,冯翰远带主力则在中段,是突入鞑靼阵中的尖刀力量。此战之中,赵承启虽然名为参将,却已然被冯翰远当做副将对待,众人知其身份,谁也没说什么。

各营部署完毕后,按照冯翰远之前的吩咐,把马匹就近拴在树上让它自己吃草,各营原地休息。按照冯翰远的话说,现在不睡,之后几天怕是想睡都没得睡。冯翰远又安排好哨探之后,终于也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了。也许是这几天实在是折腾的太累,倚着树干没一会便睡着了。

这边的郑烬可是一刻也不敢休息。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之中,他是防御的一方。防御就意味着被动,意味着只能挨打,所以郑烬喜欢进攻,他甚至想过让冯翰远坐镇宣府,自己去带伏兵,可是最终他也没执行这个疯狂的想法。

自大周立国以来,北境虽然硝烟不断,但是宣府却很少经历这样的守城之战,因此也没有多少之前的案例可供参考,郑烬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安排守城。

其实郑烬心里最拿不准的,不是冯翰远的伏兵,而是这宣府的城防。

这么多年来,宣府还是第一次要面对如此规模的敌人。鞑靼人的攻城能力如何没人清楚,宣府的城墙能不能承受住大型器械的捶打也没人清楚。

万一城墙塌了该如何,要事敌人爬上了城墙又该如何,这些问题郑烬都要思考,而且都要提前做出相应的安排。毕竟战场上的胜负之分往往就在一瞬之间,稍有犹豫便会满盘皆输。所以无论是人员调配,器械运用,还是补给运输,必须细致考虑,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郑烬觉得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这么费脑子。

到了第二天中午,冯翰远正喝着山泉水嚼着干粮,忽然有哨探来报,说鞑靼大军已过金和。冯翰远三两下把干粮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泉水,然后马上跑到山顶向北方眺望。

苍龙山距离金和有三十余里,登高望去也只能看到金和方向漫天尘土,那便是大军行进的踪迹。想来鞑靼人早已探查清楚,金和四城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城墙,所以没作任何停留,直接向宣府而去。冯翰远在山上站了两个时辰,眼看着那漫天飞扬的尘土一头扎向了宣府方向,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时候赵承启也跑到了山顶,对冯翰远说道:“鞑靼人奔宣府去了。”

冯翰远笑着说道:“我看到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下了。”

赵承启奇怪的问道:“我看你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的,现在眼看大战就在眼前,怎么一脸轻松了?”

冯翰远说道:“之前是因为我不能肯定鞑靼人到底会不会直接杀向宣府,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先派人来探查一下这苍龙山中有没有伏兵。现在不用担心了,鞑靼人选了一条我最想看到的路。”

赵承启道:“但是咱们操练的时间毕竟太短,你有信心能赢?”

冯翰远道:“至少不会输。从之前金和的遭遇战来看,我军的战力虽然还没占到上风,却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劣势了。一战之力还是有的。只要我们按计划行事,此战定有所获。”

赵承启又问道:“那郑将军那边,能撑得住吗?”

冯翰远笑了笑,说道:“我相信师父。”

冯翰远倒是还能笑得出来,可郑烬就笑不出来了。鞑靼人兵临城下的时候,郑烬看着城下不远处的那些还没展开的攻城器械,直觉得脊背发凉,赶忙下令城墙上的投石机直接瞄着那些巨兽打。可是精度太差,连着打了几轮,竟是一发也没打到。虽然打出去的石块落在鞑靼阵中造成了些杀伤也制造了一些混乱,但是也只是稍微阻滞了一下敌人的前进。

鞑靼人把投石机停下来,开始原地组装。郑烬气得暴跳如雷,除了让投石机继续攻击之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这么远的距离,弓箭是射不到的。

要说这鞑靼人的准备也是十分充分。片刻之间,三十余部投石机便组装完毕。还没等其他的攻击队伍到位,这些投石机便开始装上准备好的石头开始向宣府的城墙上投掷。

第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城楼旁边不远的地方,那石头足有八十多斤,落地后直接把城墙上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而且那石头显然是处理过的,落地之后直接碎裂开,周围十几名士兵都被溅起的飞石击中,非死即伤,郑烬见状感慨命令士兵趴在城垛边上躲避。紧接着又有更多的石头飞上了城墙,也都是落地碎裂,虽然士兵们已经尽量躲避,但还是不少人都被打伤,连郑烬的边上也落了一发,溅起的飞石就从他的身边划过,所幸没有受伤。

趁着这个当口,鞑靼人的攻城大军迅速展开,不多时便推着十余辆车架云梯向城墙进发。

郑烬大急,心道不能再一直躲下去了,大吼一声:“弓弩手何在?”城墙上没受伤的弓弩手借着城垛的掩护朝鞑靼的云梯下面放箭。鞑靼人早有准备,推云梯车架的鞑靼士兵人手一个盾牌护于头顶,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完全穿不透。

郑烬又吼道:“拿猛火油,点火再放!”不一会,一支支火箭倾泻而下,然而鞑靼人的盾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浸湿的牛皮,火箭扎下去完全不能引燃。

郑烬眼看不行,又命弓箭手转移目标,射击车架云梯后面跟着的鞑靼士兵,这回倒是有效果,中箭的鞑靼士兵一批一批倒下,但是其他的士兵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郑烬眼看不能阻止云梯靠近,便令士兵继续放箭,只希望多杀伤一些。

靠着这盾牌的保护,鞑靼的车架云梯被推倒了城墙下,后面的步卒迅速开始沿着云梯往城墙上爬。郑烬知道,最危险的时候来了,拔出宝剑大吼一声:“不能让鞑靼人登上城墙!”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朝云梯上的鞑靼士兵放箭,有的还搬起准备好的石头朝云梯上砸下去,一时间云梯上的鞑靼士兵非死即伤,纷纷摔了下去。

但是鞑靼人也不甘示弱,摔下去一批又爬上来一批,双方一时间僵持在这,而鞑靼人的尸体很快就在云梯下面积了一层。

鞑靼的投石机还在一轮又一轮不停的打,靠着飞石的毁伤效果把宣府城墙上的投石机都打没了声音。而宣府上的士兵,一方面要射杀爬云梯的鞑靼人,一方面又时不时的要扔大石头给云梯上的鞑靼人串一串冰糖葫芦,根本顾不得躲避其他,因此不少士兵都死于飞石。

而鞑靼人的损失更是惨,城下已经积了一层尸体,还是一个人都没爬上去。因为城墙太高,弓箭根本落不到城墙上,所以鞑靼人除了投石机之外也没法再提供支援,只能寄希望于爬上城墙或者撞开城门。但是宣府的城门也是足够坚固,鞑靼的冲车撞了许久竟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块飞石从天而降,正好砸中了城墙上的一个猛火油桶,登时黑色的猛火油四溅而出,正好有一些溅到了一个士兵边上点燃火箭的火源之上,可怜这个士兵瞬间就被大火吞噬,哀嚎着摔下了城墙。

大火很快蔓延开来,凡是猛火油溅到的地方全都被燃烧了起来。郑烬灵光一闪,叫道:“不要慌!不要慌!把猛火油倒在云梯上,烧他们的云梯!”士兵们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猛火油桶搬到城垛处,向云梯上倾泻,然后拿一根火把往云梯上一扔,整个云梯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把。云梯上被猛火油浇了满身的鞑靼士兵也瞬间变成火人,连哀嚎都没发出一声就摔到了下去。

由于猛火油倾泻的太多,连城墙下方也变成了一片火海。眼见云梯一架一架都被烧毁,鞑靼人终于退了回去。郑烬赶忙命人一边救治伤兵一边灭火,另一边要清点一番弓弩箭支的使用情况,赶快从后面补充。

还没等郑烬喘口气,鞑靼人就又压了上来。

这次的云梯有二十多架,浩浩荡荡一字排开,而且推进的速度也比之前快。郑烬见这次敌人声势浩大,赶快命后方待命的几营士兵上城墙来支援。但是这样一来城墙上的守军就更加密集,投石机打下来的飞石杀伤效果就更加明显,一时间守军伤亡大增。而爬云梯的鞑靼人也似乎比之前的一批动作麻利,不一会已经在城头与守军短兵相接。

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块此时也好像是精心的配合的一般,不再落在城墙之上,而是开始落在城中,一时间把从城内向城墙上支援和运送补给的士兵打乱了。

城墙上的守军渐渐不支,已经有不少的鞑靼人爬上了城墙。危急之际,郑烬带着卫兵加入了战斗,守军士气大振,渐渐止住了颓势。后面的支援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也赶到了城墙上,双方一时间又在城墙之上形成了胶着之势。

又过了一会,城墙上的守军渐渐占据了上风。鞑靼人见攻上了城墙也无法拿下,而且只这么两轮进攻就损失了三千余人,眼看是不能再这么打了,于是抛下一地的尸体又退了回去。

郑烬收剑入鞘,看着这城墙上的一片狼藉,心说这鞑靼人此番真的是来者不善,这两轮进攻如此猛烈,真是前所未有。正感慨间,忽然听到几声巨响,原来是飞来的巨石打在城墙上的声音。

郑烬稍一观察就发现,这回鞑靼人换了更重的石头,而且这种石头落地之后不会裂开,后面飞来的石头更是浇了猛火油,成了一个个火球砸向城墙。郑烬登时明白,这是鞑靼人想用石头一下一下啃食宣府的城墙。

飞石每砸一下,城墙上青砖就会松动一分,不多时已经有许多块青石砖碎裂脱落。郑烬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那投石机架的甚远,自己这边没有什么武器能够得着。派人去捣毁,下面五万人马守在那,只怕是有去无回。

想了又想,郑烬只能让士兵做好巷战的准备,只希望这城墙能支撑到冯翰远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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