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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踯躅

拥有极高天赋的动物才能称之为灵兽,是庞大兽群之中的佼佼者。

在当今世界的普遍认知之下,人族(包括亚人族)是天下的霸主,动物与人在思想与创造上都存在着不可逾越的沟壑。

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人族的一厢情愿。

尽管现在的秩序社会由人族创造和统治,同时由人族主宰世界的趋势也在往一些边缘地带扩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强于其他种族。

不得不说,人族的命运始终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他们不仅在数量上远远高于其他生物,而且一出生就具备了思想力。他们能够创造工具提升自我的生存空间又能凝聚在一起抵御强敌,还能建造一个体制社会平衡各方面的势力,这是其他族类都望其项背的。

当然,世界如此之大,无奇不有,比人族强大的生物比比皆是。天生就拥有惊人天赋的种族在获得不亚于人族的智慧下或安于一隅、或雄霸一方、或枭驰野外、或与人共舞,无论如何,他们成为了少数能够与人族抗衡或者令人族畏惧的势力,他们被人族统称为灵兽。

灵兽分为很多种,假如把灵兽与人族的关系来区分,则那些与人族没有任何关联的灵兽—安静的叫伏兽或倦兽,作恶的称魔兽或者灾兽;那些天生就能够与人族产生共鸣,进而给人族创造出各种增益效果的称之为瑞兽,反之为弱兽。

瑞兽一直是人族的好朋友,它们也有强有弱,低等的瑞兽可能是某个人族家庭的宠物,中等的瑞兽普遍见于军队或者富贵子弟的家中,而高等的瑞兽就上升到城池的物资争夺领域,其中血统纯正且增益巨大的高等瑞兽叫太瑞兽。

茫茫的壬埃草原上存在着太瑞兽,这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其本身存在的可能性是极高的,毕竟这里还处于尚待开发的状态,视野广,鲜有人涉足,物种横生见怪不怪了。

田暮不耐烦地用手梳了下头发,他说道:“田老,咱们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渡过去。”

他继续说道:“哪怕要放弃安全路线。”

“少爷要三思啊。”田老急忙上前劝道。

同时,田老在心中责怪自己,他后悔不该把全部信息告诉少爷。

假如一定要走出迷宫的话,那么一定会偏离斥候引导的安全路线,如此一来,前途未卜。

田老欲要说辞,发现田暮把手扣在膝盖上默默地盯着远方,想必他已经定了决心。田老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这一支犹如长蛇的队伍,感慨万千。

其实此时的斗者队伍中已经泛起了流言,此时还是正中,他们就已经休息了两回,原本难得的休息时间一下子被颠覆,早有意识的斗者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前方头领的犹豫与徘徊,继而推算出困境所在。

“喂喂,大哥,听说咱们迷路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队伍的中上游两名斗者正窃窃私语。

“孤陋寡闻,壬埃草原,据说比咱们的巨灵城还要大三倍不止。”其后的斗者鄙夷地看着问他的人。

“那……那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都不见一个人啊?”说这话的时候此人已经面露恐惧之色。

其后的斗者看了一眼远方,叹气道:“草原异常凶险,人们避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跑进来冒险。”

“啊?”

询问之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起来,他抖着说道:“那我们在草原的什么位置……为什么会迷路……我们出的去吗?”

后方的斗者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尽是些无奈与悲观。这个六神无主的男人看到对方的表现更加地惊惶失措。

“我怎么办,我……我是无辜的啊,为什么……”

说着此人竟然摸着脸哭了起来。

看着此人如此懦弱,对者用下巴指向队伍的正前方,颇不耐烦道:“没个男人样,好好休息一下吧,无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据我所知,咱们的领头可不简单,倒不如想想怎么在外国活下去吧。”

说完看到对方还是沉浸在痛苦中,此人摇了摇头再不理会他,躺下来闭上眼休息。

他们都是被国家抛弃的人物,生死全拿捏在别人手上,尽管知道劫难重重,也无可奈何无气可使,只能听天由命,好自为之。

整条队伍中像他们这样想法的占据很大一部分,其中986亦是如此。

986的体质并不好,队伍把水资源控制的最为苛刻,由于极度缺水,986感到头重脚轻,一步三晃,最终986左脚踩偏晕倒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有人晕倒了!”985率先发现他的情况,高声呼喊。

队伍立刻产生了骚动,医师提着药箱快速地跑过来,他捏了捏986的脉搏,随即走向负责人,两人交头接耳地说了一番话。

不一会儿,负责人拿来了水壶,他并没有扶起986,而是野蛮的捏开986的嘴,同时将壶嘴强行塞入986的嘴中,凉水划过986干涩地喉咙,他立马被呛醒。

986咳了几声逐渐睁开迷蒙的双眼,此时负责人解开别在腰间的锦囊,从锦囊当中他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并不由分说地塞入986张开的口中,986艰难地咽了下去,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985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轻拍着986的背部以让他好受一些,恢复正常的986显得极其狼狈,不仅满脸的眼泪跟鼻涕,还混杂着多日积攒的污垢一起显得更加难堪。

尽管如此,透过污垢还是很容易看出986的脸色苍白,气色全无。他的四肢软塌无力地放着,整体看上去既虚弱又低迷。

负责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985,淡淡地抛下一句。

“你,负责照顾他。”

负责人说的同时朝着后面的医师点点头,两人相继地离开。

整个治疗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简短而冷酷,只是斗者们包括986都无话可说。真要说起来,986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他挺过来了。

假如986没醒,那么他就只能被队伍抛弃。在986之前也有好几位晕倒了,然而大部分都没能走到今天,为了节约时间,失去行动能力的斗者只好被领头者遗弃,任其自生自灭。

985搀扶起986,队伍恢复了秩序继续前进。

986把手搭在985的肩上,986的身高与体型明显过于985,986像极了搭在985身上的一层厚棉袄,同时沉重的负担也让985的脸色一紧。

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容不得两人喘息。

才刚过去几十分钟,986的额头上就爬来虚汗,他的背部逐渐僵直起来,浑身像嵌了闪电一样感到阵阵痛麻。

初愈的身体果然难以顺应这么大的动静,但在死亡的威胁下986不得不使出全力抵抗。

986深刻的知道他一旦倒下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随着队伍前进的放缓以及时间的越发紧凑,长时间的跋涉开启,这带给两人的压力彼此相当。

986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的嘴唇既青紫又在发裂,头部缺氧导致986的注意力越来越分散。

985也明显地感觉到了986的异样,同样的他也不好受。虽说他只是负责帮助986前进,但是两人毕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986从最先的倚靠一步步发展成现在的俯压,他的肩上愈发的沉重。

压在他身上的不仅是一名无关的患者,还是对于他此前竭力地寻找族人夹杂的强烈渴望却一下子被失望填满的期待之光的熄灭。

渡过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986的脚步终于肯慢了下去。985呼了一口气,听着耳边沉重的呼吸,他看了一眼强忍住不适坚持下来的986,心中复杂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986的脚步并不稳,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这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顽抗或者逞强。

看到986也看向他,985在慌忙中率先开口。

“你……你叫什么名字?”

986尴尬地咳了一声,等待对方的接话,可是986毫无接话之意,甚至于他的动作和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两人陷入了沉默。

985既尴尬又震惊,虽说知道对方冷酷,可没想到对方会冷到如此地步,一方面他不觉得986失聪,也不怀疑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听不见;另一方面就在默默地哀怨起来,他觉得986太不领情,自己好歹还在帮他,内心很不是滋味。

986不是不想回答,更不是冷酷。在队伍快速前进的时间点上他能跟上就已经是竭尽全力,喘息都还来不及,更别说更深一步唤起嗓音。

985忽略了这一点,开始生着闷气,同时他有意地把肩膀往一边挪开,但又不完全让986失手,这样一来985越发抓不住重心,他一边跟上队伍的步伐,一边吃力的抓着986的肩膀。

“慢点……慢点……”986在好几次险些滑落的情况下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986的音色沙哑,且严重变形,说完他像是在吞咽一块石头,连五官都绞弄在一起。

986的呼吸变得紊乱不堪,毫无节奏可言。

985惊讶地看着,他马上将肩膀恢复原位,同时把手臂抚在986的后背上。

所幸的是此时天色将暗,队伍前进的节奏可算是慢了下去,986的状态逐渐调整了回来。

985微低着头,心中略微有些愧疚。

夜幕降临,草原的风声加剧,高空星光点点,遥远的地平线并没有陷没于黑暗,而是亮着微光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队伍扎起了帐篷,点燃了火把,照亮着这一片无主之地。火把并不是成一条直线,而是螺旋密布犹如盘蛇,以防不测。

监视者有的早已入帐睡眠,有的正值着班聊天打趣;斗者们或已入睡,或成群结队簇拥着老点的斗者听冒险故事,或孤单的看着焰火想着家乡流泪。

整条队伍在有序的管理下给荒凉之地带来些许惬意与温暖,同时也异象暗生,似乎有奇怪的生物在蠢蠢欲动。

离休息地百米的地方,帝国监察司·狱部·骁卫统领田暮正举着火把注视着远方,其身后站两人,左边是骁卫·蓝旗队尉田衡,右边是骁卫·蓝旗队长烈丹。

帝国监察司别称“骁卫”,其下有“三旗”,按规模来区分依次是蓝旗、红旗、绿旗。

三旗争权历来久矣,三旗最高长官职称“骁卫统帅”,而副位正是“骁卫统领”,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作为狱部的最高副职,田暮有自己的势力,从这里不难看出,监察司势力最大的蓝旗投靠着骁卫统领田暮。

三人站在矮坡上,眺望着远方。

“丹将军,此事你怎么看?”田暮对着烈丹说道。

烈丹身躯健壮,穿着一身绒布劲装,他的皮肤黝黑,脸上的许多细小的伤疤清晰可见,他脸宽鼻子大,有一头豪放的长发。

烈丹抱了抱拳说道:“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本事伸手拿东西,这场战斗没有退路。”

烈丹的声音浑厚有力,说的掷地有声。

田暮点点头,接着问道:“依将军的阅历,可听说过太瑞兽‘绝影’?”

田暮特地把烈丹叫来,实则要他解答很多疑问。

烈丹并不是常人,他的行军作战的资质极其丰富,烈丹年轻的时候参加过两次入侵大战,同时也是两朝的大将。如今到了和平年代,烈丹由于连续犯罪被贬至监察司,这才有了两人的际会。

烈丹怔了一下,接着忙问道:“统领,你说的可是那个在中原消失了二十年的云阳城的守护灵?”

此时田衡补充道:“云阳城曾是我国上一任都城,它最风光的时候连续培养过足足十一位‘武榜’的榜首,这种成就放眼古今可谓是举世无双。

“然而就在一百年前,云阳城的守护灵绝影离奇消失,紧跟着,发生了昭帝迁都事件,后人就把迁都的原因归咎于守护灵作乱,从那以后,云阳城就从豪华的宝座上跌落,国力也是一蹶不振,再无榜首的出产。其实依我看,守护灵的消失跟迁都并没有直接联系,而且云阳城的衰落也并非始于迁都,大家太流于表面了。”

听完烈丹点头说道:“没错,绝影并不能左右一座城池的核心利益,但是它的消失对云阳城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损失。”

“哦?”田暮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将军请接着说。”

看着田暮期待的荣光,烈丹颇为得意的讲道:“据我所知,绝影属于特等级别的瑞兽,能力优越,能够释放巨大的增益范围。”

“我曾经有幸带领过一支悉州兵,他们极其擅长培养这种瑞兽军团,但是他们掌握的瑞兽的资质不强,制造的范围有限,但是绝影可大不一样,据说它制造的范围能够覆盖上千米,增益更是多达八种!”

烈丹做了个八的手势就停止了叙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两田都以为烈丹这是要他们意思一下,他俩对视了一下,田暮点了点头。

田衡冲着烈丹抱拳说道:“情况紧急,请将军不要吝言,事后必有重金相报。”

“哈哈……”烈丹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误会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情报,再说我也是偶然从悉州兵的聊天中听来的,都不一定是事实,况且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它的具体能力跟一般的太瑞兽相差不大,但是绝影的特殊能力在于它不仅能够给人类提供增益,还能提供给其他灵兽。”

田衡惊讶的说道:“也即是说,绝影的能力能够作用于其他物种?”

“嗯。”烈丹点点头,他的表情异常认真。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远方的迷雾在此刻显得越发迷蒙。

田暮抬头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缓慢的睁开,他的眉头紧皱,表情不肯松弛下来。

他说道:“壬埃草原存在着太瑞兽,我跟田老怀疑是当年的绝影,仅仅是猜测而已,假如将军说的是事实,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把视野拓宽,如果绝影还活着,那草原必然存在着众多其他灵兽,假如绝影死了,按照人们对太瑞兽的判断,壬埃草原必然存在着堪比‘虎极术士’的强大魔兽。”

田衡补充道:“我们的分析很客观,据可靠的文献记载,壬埃草原证实了有太瑞兽的存在,而绝影自然是我们的头号目标,如果结合历史来看,云阳城想要找回绝影的决心肯定很深,那么这二十多年间,他们必定会调用大量兵力去搜寻回来,而壬埃草原存在有太瑞兽的消息他们也早就听过,既然如此,先不论这个说法的来源真实性,云阳城搜寻草原多次无功而返的事实肯定是成立的了,这样想的话,壬埃草原变得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听完分析,烈丹立刻明白了他们把自己叫过来交谈的目的。

他们过分依赖于斥候的避险能力,如今迷了路,他们不得不选择冒险,在此之前,他们得确认草原灵兽的可能性,其中之一就是绝影的存在与否。

绝影能够给其他灵兽提供增益,那么会有很多灵兽被吸引而来,好的坏的簇拥而至,草原之上也就更加凶险;相反,假如绝影死了,意味着草原之上有能够杀死太瑞兽的极强大的魔兽。两个都是坏消息。

话说回来,这些也只是猜测。烈丹很清楚,他跟眼前迷惑的两人没什么不同,他们对壬埃草原知之甚少,对草原的认知还停留在书本或者其他人的见闻上,所以他也不能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

只是根据这么多天的实际考察来看,除了进入草原第二天夜里遇到了几只狼,还有天空时而出现的大型猎食者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风险。

壬埃草原平静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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