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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中庸

一位刚刚从摩托罗拉公司来到中兴工作的员工向笔者表达了她对中兴最直观的感受:“它非常非常中国化,非常中庸,在海外这个特点尤其明显。现在国内的许多企业,受到国外管理思想的影响,有些做法非常极端。极端是西方人的特点,而中庸是中国传统文化最精华的内容之一。”

无论在通信行业内,还是在中兴员工心目中,如果用同一个词汇概括中兴和它的创始人侯为贵,“中庸”无疑是最准确的。

媒体曾经称侯为贵为“温和的机会主义者”,因为“他带领中兴几乎抓住了中国通信业的每一次市场机会”,对于这个称呼,侯为贵不是很喜欢,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提起中兴文化,有人将其总结为“温情文化”,他听了之后也感到吃惊,因为这不是他希望的。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一种很好的文化。

“中庸”原本是中国哲学范畴内的专门术语,是一个中性的词汇。

但是经过10年“****”中阶级斗争的“洗礼”,它在人们的意识中不知不觉地演变成一个贬义词,意思是“没有立场”、“无原则”、“老好人”、“和稀泥”等。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中兴的“中庸”,采用的是哲学上的原意。

实际上,“中庸”是中国儒家学者总结出来的一种哲学认识论和方法论。关于“中庸”,被引用最多的是北宋理学名家程颐的解释:“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不过,要深刻认识这两个字的哲学含义,首先必须理解儒家学派的基础思想——“仁”。儒学是一个开放而发展的理论体系,它以“仁”为道之本原,提倡以“如天之无不持载,无不覆畴”的宏大气象来包容不同事物的和谐共存,主张“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悻(怨恨的意思)”,并强调以自强不息的精神来促进万物的生生不已和相互之间的协调发展。而维持和促进万物协调发展的方法和准则就是中庸之道。

“中”的概念早于“中庸”,是中华民族的先人在长期的实践中创造的一个概念,成为人们行动上的准则。后来演化为历代帝王“允执其中”的治国思想。根据《周易》的理论,任何事物都有相反相成的阴阳两个方面,阳刚阴柔,阴阳两个方面相互作用推动事物的发展,谓之刚柔相济。这是一条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阴阳兼胜并保持相对平衡谓之“中”。所以,“中”是程度的意思,是恰到好处,是相对平衡。孔子曾说“过犹不及”,“不及”就是没有达到中,原因是过于拘谨和保守,“过”就是超过了中,原因在于极端和激进。

“庸”有两种含义,一是平凡的意思,是说“中”普遍适用,人人不可缺少,人人必须遵守,人人可以做到;第二个意思是把“中”的原则根据实际情况具体运用,要有一定的灵活性。

那么,“中庸”究竟和侯为贵、中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笔者没有问过侯为贵是否对传统文化有过深人的研究,不过一般人从他的名字就可以感觉出一点端倪。关于侯为贵有一个说法“以和为贵”,猜想侯为贵的父母在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就是依据了这个人人皆知的通俗说法。其实,在《论语》中就有“礼之用,和为贵”的说法。

“以和为贵”体现了和谐的概念,人天关系、人人关系、人我关系,都应是一种和谐发展的平衡关系。

侯为贵的性格也像他的名字一样:温和、包容、稳。这就使他在与人交往、处理事情的时候,天然具有“中庸”的特点。具体到经营企业方面,侯为贵的个人性格无形之中就转化为中兴的“企业性格”。中兴在战略思想上提出的“森林原理”,其实就是“中”的概念的体现,而“低成本尝试”原则,则是“中”的具体运用,即“庸”的概念。这两条原则成为中兴企业哲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对人与人和谐关系的认识和把握,在中兴孕育出充分授权的组织结构、管理中的“权变”、部门的“子文化”等。

在侯为贵看来,做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在事情将要发生而尚未发生的时候及时导正,事先沟通,使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管理中最重要的时刻。

跟着事物自身发展的状态去做事,同样具有两面性。好处是不走极端,可以随机应变,因时制宜。坏处是弹性大,很难确切把握,如果智慧不足,难以恰到好处,那么就有可能失去机会。从侯为贵过去20年的经历来看,他的厉害之处正在于他总能恰当把握时机,不偏执于某项技术,但也绝不轻易否定某项业务,而是在它们各自的发展过程中去判断其未来命运。由于容纳得多,所以,他总是有应变的武器。所以,侯为贵是充分运用东方智慧的企业家。

中兴在1993年就实行了“国有民营”,是国有企业最早在产权改革上取得成功的,比TCL早4年,比联想早8年。而且中兴的产权改革平稳实现,水波不兴,在国有股东和民营经营者之间的关系处理上,也体现出和谐的特征。

市场变化受多种因素影响,有很多时候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哪一种因素会产生决定性的作用。但机会也就存在于“盲区”之中。这种时候,在华为,性格带有极端色彩的任正非,往往会把力量集中放在某一个方面,在高风险中博取高利润。但中庸的侯为贵则以稳健的姿态进入,广种薄收,以有节奏的投入等待时机的出现。这就决定了中兴的方法是低成本尝试。中兴是目前全球通信领域产品线最长的企业,即使再小的产品,即使研发周期再长的产品,中兴都不会轻易放弃,当然这会直接影响到资金周转,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华为被“遗弃”的“小灵通”,最后却在中兴成长为“参天大树”。

崇尚一切事物的本来面目,尊重整体,包纳万物,而非刻意强化局部——从这个意义上讲,侯为贵是一个典型的东方企业家,而中兴则是一家典型的东方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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