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前面已说过了,按照灭梁大全,萧铣很快就上了亡国皇帝大全的花名册。这次顺利打死了萧铣这只老虎,李靖这个武松居功至伟,李渊给了他很多奖励:诏封上柱国、永康县公、赐物二千五百段。为让他继续开展工作,李渊又往李靖头上罩了顶红帽子:检校荆州刺史——叫他去安抚岭南诸州。
岭南大家都知道,就是今天的两广和湖南、江西部分地区。那地方由于山岭逶迤,交通、信息闭塞,特产只有一个:高山。左看是高山、右看是高山,高山果然高、果然好高山。基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很差很落后,到那里开展解放工作就是迎着困难上。李渊也知道那里工作不好做,所以这次授予了李靖一项很大的权力:特许承制拜授。即允许李靖因工作需要随便给人授予官职,而且这些授官都是朝廷编制内吃皇粮的金饭碗。这是相信李靖到底了, 给什么人什么官,你看着办,你说了算。科长县长、主任书记,你照封照给,只要不把皇帝这位置给出去就行。
李靖翻山越岭到达桂州(今广西省桂林市)后,立即派人分道招抚诸州。由于李孝恭和李靖领导的唐军在江陵地区没有进行大规模屠杀行为,所以李靖的招安工作还比较顺利,岭南州县“所至皆下”,许多当地有影响的土著首领都主动派遣子弟求见李靖,表示愿意归顺唐朝。对于这些人,李靖都一一将他们提拔成干部,陈局长周股长刘营长,就这么封呗。效果很好,在不长的时间里,李靖的南方工作组“引兵下九十六州,得户六十余万”。六十余万户至少有三百万人,这是个庞大的基数,每年能为唐朝廷增加不少固定的赋税收入。
对李唐王朝而言,公元621年是胜利的一年,继往开来的一年,是大事、喜事很多的一年。
这一年总的说来,高兴的事儿挺多,李渊身体不错,工作不错,心情也不错。王世充、窦建德、萧铣三大实力军阀都相继倒在李渊的脚下。其实除了这三大巨头之外,这一年,还有一个势力相对稍差的小巨头也被生擒到唐朝首都长安,他就是同样活跃在江南一带的李子通。
李子通曾经暗算过自己的合作伙伴杜伏威,而且将杜整得很惨,两人分开后事业都各自上了个大台阶。李子通被隋将来整整得不比杜伏威好多少,但他逃窜到海陵(今江苏省泰州市)后不久就咸鱼翻身,拉起了一支队伍,并于隋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称楚王。李子通在海陵经营了几年后,觉得翅膀硬了,便想向西边的江都扩张。
公元619年九月,李子通指挥军队抢夺江都。江都是个好地方,那地方不但美女多,而且地理位置优越,是个王气聚集之地,李子通急切想盘下那块宝地。
当时江都的一把手是原隋炀帝手下大将陈稜。陈稜那时候像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带着江都(今江苏省扬州市)流浪了好长一段时间。宇文化及在江都杀死杨广后,封陈稜为江都太守,命令他在原地驻防,然后自己带着骁果们一路向西去了。从这时候开始,江都实际上就已经是看似有主实无主了。
宇文化及哪里顾得上这座江滨城市,他黄鹤一去不复返。其时的陈稜完全生存在杜伏威、李子通以及附近的另一个军事集团沈法兴的夹缝之中。和这些家大业大的老总们相比,江都兵少势孤,随时都有被其中任何一股势力吃掉的危险。为了使自己免遭覆灭厄运,就在李子通进攻江都的前不久,陈稜归降了自己以前在隋朝的老同事李渊。李渊当时正被北方战场的刘武周和宋金刚搅得头昏脑涨,根本顾不上南方之南的江都城,他授了陈稜一个总管之职,叫他继续扎根江都之后便没什么其它动作了。虽然此时陈稜已是李唐的人了,但此时长江以南还不是唐朝的势力范围,除了严重抗议、强烈谴责李子通的野蛮侵略行径外,唐军无法给予陈稜实质上的支持。
陈稜是隋朝名将,打仗的水平不止一把刷子。公元610年,也就是中国元宵节正式产生的哪一年,陈稜率军远赴台湾(当时叫琉球),扫平了海岛,成为影响台湾历史的重要人物。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先生的祖父连横在《台湾通史》中,就把陈稜称为台湾的“开山之祖”。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种正面攻坚战没多大的技术含量,打的就是人口,比的就是人头,谁计划生育工作做的不好,谁胜算的可能性就大。而江都的绝大多数精兵都被宇文化及带走了,如果和李子通交战,陈稜的结果一定是除了挨打还是挨打。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乞师于沈法兴、杜伏威”。
两位大哥,行行好,拉兄弟一把吧!其实请沈、杜二人当雇佣军也属饮鸩止渴,这两人眼睛也都盯着江都滴溜溜乱转呢。历来请狠人到自己家帮忙打架打仗都没什么好结果。前文说过的那个萧铣的祖爷爷——后梁宣帝萧詧,他引着西魏兵灭了自己的叔叔后,西魏人马上翻脸不认人,拒绝将占领的土地还给他,只分给他江陵的一小块地盘。清政府也曾请洋人来国内镇压人民起义,结果洋鬼子硬是赖着不走,要这抢那,贻害无穷。
两人各怀心思,满口答应了陈稜的援助请求。杜伏威亲自率兵前往,沈法兴则命自己的儿子沈纶带着好几万人前往江都。
两人为陈稜撑腰的消息把李子通吓得心跳加快,他原以为陈稜这个孤儿很好收拾,没想到关键时刻他拉来了两个干亲。这事把李子通的头围从一尺五搞到两尺六,弄得头大不是一点点。李子通清楚,真要是四方打起来,自己必败无疑,这可不是四个人打麻将,不存在一吃三的可能,只能是三吃一的结果。于是,李子通采用纳言毛文深的金点子,决定把陈稜的这两个干亲弄湿,让他们互相打水仗,玩泼水节,自己再趁机攻取江都。
这个点子很高明,共产党军队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曾多次使用过该点子,效果那是相当地好。具体讲就是三方大战中,丙方先冒充甲方往乙方的阵地上甩颗手榴弹,再伪装成乙方朝甲方的军营里来上几个点射,让甲方乙方不明就里地互相干起来。
当时杜伏威的江淮军已经运动到今天的江苏镇江市境内,和沈法兴的军队相距只有几公里远。于是李子通派出一个小分队化装成沈法兴的南方军模样,对江淮军实施了一次夜袭。
杜伏威气得不行,将火力目标对准了南方军一顿猛轰。就这样,两人都被李子通弄湿身了,拧着劲掐起来。
李子通正没事偷着乐呢,模仿秀成功,耶!
趁着杜、沈两家弓拔弩张的当儿,李子通对陈稜发起猛攻,很快就顺利占领了江都。而陈稜眼巴巴盼望着的那两路援军,因为害怕对方在背后捅自己刀子,“无敢先战者”,都磨蹭着不敢进击李子通,让李子通白赚了一个物华天宝的好地方。李子通占据江都后,马上称帝做了皇帝,国号吴,改元明政。从“明政”两字取政治清明之意来看,说明李子通还是有点把国家建设好的事业心的。
这次陈稜遭厄,主要是李子通先打着沈法兴的旗号袭击杜伏威引起的。那么这个沈法兴又是一个什么来头呢?
沈法兴这个人可不省油,他揩油的功夫很高,飞黄腾达也是靠揩油得来的,而且揩的还是隋炀帝杨广的油。沈法兴是今天的浙江省德清市武康镇人,和那位写出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著名诗句的著名诗人孟郊是老乡。隋大业末年,沈法兴曾担任过吴兴(今浙江省湖州市)郡守。沈家是江南屈指可数的世族,势力很大,“宗族数千家,为远近所服。”
宇文化及杀死杨广后,沈法兴这座火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喷发借口。他假装气得拍案而起,以诛宇文化及为名,招兵买马,浩浩荡荡杀向江都。
其实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造反变种,可称之为隐性造反,哪是为给前皇帝报仇呢。杨广这人挺冤的,活着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他,造他的反,抢他的地,咒他早死。等他真死后,立刻有一大帮人跳出来捶胸顿足地说要替他报仇雪恨。李渊、窦建德、沈法兴的手法都是一样:利用。
中国古代政坛上向来喜欢利用死人的原因很简单:安全可靠,不用成本而且无侵权赔偿后遗症。
沈法兴利用死人杨广很快达到了自己的政治目的,招来了大批参军青壮年,他的队伍从东阳(今浙江省东阳市)北上江都,一路跟发馒头似的,越膨越大,到达仅相距几百里远的乌程(今浙江省湖州市)时,已经聚集到了六万人。以此为资本,沈法兴率军相继攻下了余杭(今杭州市余杭区)、毗陵(今江苏省常州市)、丹阳(今江苏省南京市)等“江表十余州”。
“江表”是一个特定词组,指的是长江以南地区。因为从中原方向看,江南之地尽在长江之外,故称之。
沈法兴借杨广之尸还魂成功后,马上自称江南道大总管,不久便更上一阶,称“梁王”,建元延康,置百官,自此,隋唐历史上又多了个事实上的皇帝。那时候做皇帝看上去挺简单,自己给自己下份文件、刻枚公章就妥了。
然而,戴上帝王的帽子很容易,但要使帽子始终不被摘掉是需要有不平凡的本事的。沈法兴是一个平凡人,他当然没有不平凡的本事。刚有了一隅之地,他就盲目乐观,“自意南方诸城可跂而平”,而且对待下属十分严酷,缺乏起码的人情味,“下有细过即诛之”。
这种动辄要命的恐怖统治很快让将士离心离德。李子通在占领江都后,立即翻手攻击沈法兴。沈军士兵平时苦于沈法兴的严酷无情,抵抗李军的积极性不高,所以李子通的攻势比较顺利,很快就率军渡过长江,占领了江南重镇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继而又挥军南推,在今天的江苏常州市境内击毙沈法兴手下大将蒋元超,使沈法兴彻底丧失了和李军对阵的决心,他不得不俯身认输,主动放弃毗陵以南的这一片土地,逃往吴郡(今江苏省苏州市),蜷缩进太湖地区。
中鱼吃小鱼,大鱼吃中鱼。当李子通这只猫把沈法兴赶得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的时候,他的西侧的一只叫杜伏威的老虎也盯上了肚子吃得鼓囊囊的“李猫猫”。江淮大老虎杜伏威上次和沈法兴救援陈棱时被“李猫猫”左边一刀、右边一斧耍弄得差点吐闷血,这次他可逮着报仇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