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董家的事发生后他说什么来着？不能往五城兵马司安插人手，可是七皇子怎么样呢？硬生生提拔了东城副指挥使。其实七皇子一意孤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去补救，想办法怎么也能将这件事给圆过去，可是七皇子却命人将他看管起来，不让他出门走动。
季云曦是什么人？那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年将军！要说年轻气盛，连武天师他都不放在眼里，宋煜管着五城兵马司的时候，七皇子动不了，怎么，他一代管五城兵马司，下头的人给他上眼药他能不知道？果然，中城指挥使晚上和锦衣卫的杨大人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吧？不惹得皇上心里猜忌才怪！
其实，提拔个把人，没有石锤，谁也不敢说这人是谁的人。皇上就算是心里头不痛快，也不能呵责什么。
可是坏就坏在这新上任的指挥使简直成了七皇子身边最听话的一只狗！蹿上跳下抓住个匪首，想栽赃给五皇子。后来那几个混混果然反水了吧？
姜先生苦笑，“田爷，您这话真是抬举姜某了——不过，我找殿下确实是有事，还请田爷替我通禀一声。”
田七客气的笑道：“请字不敢当，还请先生稍候。”
书房内的地炕烧的极旺，姜先生一踏进去，便觉的热浪扑面，瞬间便冒出一层汗来。
七皇子敞着衣襟，仰在榻上，身边还有两个侍婢在喂酒。
姜先生垂着眼，如果说从前他还会觉得失望，此刻，他只觉得累。
他没有等着七皇子问询，直接开口道：“殿下已经禁足四月有余，如今已进了腊月，皇上的气或许已经消了也未可知。”
七皇子瞬间清醒，挥手打发了侍婢，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漫不经心的道：“先生终于想出好主意帮本王脱困了？”
姜先生点点头，提醒道：“明日是淑妃生辰。”
提到淑妃，七皇子眉头一皱，面色顿时暗沉起来。
姜先生低着头不看他，“淑妃最喜爱新奇的玩意儿，我已经替殿下在宝云斋定下了一套东珠点缀的双面绣锦绣图。”
七皇子眼眸倏地抬起，眼下青黑却丝毫不减凌厉，韫黑的眼瞳直直的盯着他。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铜漏沙沙的声音。
姜先生抿着嘴角，似乎并不在意七皇子要说什么，又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怒意。
然而七皇子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薄唇微掀：“既然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便让王妃递牌子，这就进宫。”
······
“公主，慢点儿走！”红鸾在后头一路小跑，手里团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灰鼠斗篷。
楚羽柔嘻嘻笑着回头，“再穿我就要像个球啦！”
楚程音拢了拢有些散了的紫狐裘——那还是去年的时候，从五妹妹那里要来的毛皮，她可喜欢得紧。
她伸手点了点楚羽柔的额头，嗔道：“你是说我像个球咯？”
楚羽柔眨了眨眼，面带天真，“姐姐最听娘亲的话，是娘说天气寒冷让我们穿多的，我又怎么敢说娘亲不对？姐姐身材纤细又长得高，穿着自然好看，我这么矮，穿起大氅来远远的看本来就像个球嘛！”
楚程音心花怒放的替楚羽柔拢了拢身上那件霜色棉斗篷，“嘴这样甜，是抹了蜜吗？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也和姐姐一样高了，不过，怎么都出孝期了，还穿的这样素？小丫头就是要穿红戴绿才好看呢！”
“我才不要！丑死了！”说完，扭捏的跑开了，只有红鸾皱着眉，看着自家公主脸颊边那朵散开的红云忧心忡忡。
楚余音望着前方笑闹的楚程音和楚羽柔，忽然就想起了楚锦荣，荣哥儿是母亲留下来的血脉，是和她最亲最亲的人，从前小的时候，他也喜欢和她闹，喜欢追着她，软软的喊她‘姐姐’。
她的内心，忽然有些柔软，唇角刚弯起一抹笑意，却忽然听见耳边的脚步声。
寒风吹过来，是再暖的手炉也热不过来的寒凉。
“母亲。”再抬头，仍是往常稚嫩天真的小脸。
德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如既往的带着亲和的笑意点点头：“曾老太妃已经上马车了，咱们也走吧。”
天气虽然寒冷，可是街市上的叫卖声却比平日里还要大，走街串巷的挑夫，来往的行人也比往常要多上许多。
车马辘辘，一行人七辆马车浩浩荡荡，走了许久才出城，等到马车停在了凤凰岭山脚下，换乘软轿到达龙泉寺庙门的时候，已经巳时正了。
知客僧身后带着两个小沙弥，笑容满面的迎在前头给文氏行礼，“斋饭已经安排下去了，方丈知道您爱吃我们寺里的素什锦，特意将山下修行的然云师傅叫了回来，您看是现在就摆饭，还是先到后院去歇歇脚？”
文氏笑道：“叨扰了，现在离着晌午还有些时间，等一会让孩子们去四处看看，等她们回了后院儿，再摆饭不迟。苦意禅师可方便？上一回听他讲的楞伽经回去有一些顿悟，倒是想找他请教一二。”
知客僧笑容可掬的点点头，边引着众人往前走，边道：“方便，方便，方丈昨儿下午便吩咐闭寺了，就是怕晚上有留宿的，女施主们不方便。”
他身后的两个小沙弥则立刻知机的跑回去报信。
楚余音走在后面只觉得奇怪，虽然如今道教盛行，可是像龙泉寺这样的大寺并没有因此而衰落，可是她们来此并没公布自己的身份，这在京城可排不上名数不上号的，怎么竟得到龙泉寺方丈这般礼遇？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看了念雨一眼，念雨立刻会意，没一会，进了寺，她便左拐右拐的不见了踪影。
“念雨呢？”楚余音明知故问。
念雨一走，马上挤到楚余音身边的念尔嘻嘻笑着道：“她说要去如厕，小姐放心吧，她机灵着呢！丢不了！”
一旁的楚程音听了，忍不住撇了撇嘴，仰着头，目不斜视的越过了楚余音。
忽然，陶嬷嬷急匆匆的从后头赶上来，在德妃耳边迅速低语了几句。
德妃脚步微顿，惊讶的看着陶嬷嬷，陶嬷嬷点了点头。
这一点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文氏的眼睛，她停下脚步，转身问：“什么事？”
陶嬷嬷低眉顺目的开口：“回曾老太妃，萧家的表少爷也来了。”
德妃走上前，笑着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他们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声不响的来了，又说要尽一尽晚辈的孝心，您看···”
这次上山本是为着李老太妃的事来的，为逝者上一柱香，的确是个不好拒绝的理由。
文氏只是笑眯眯的点头，可是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愉，只是快的让楚余音以为那是错觉一般。文氏深深的看着德妃，笑意沉沉，“你娘家的人，左右也沾着亲，孩子们有这份心，我们做长辈的又怎好拂了他们的好意？”
“您说的是。”德妃低着头，一副羞愧的样子，主动提起：“虽然是姻亲，可毕竟咱们家的丫头们年纪大了，媳妇这就让陶嬷嬷去传话，叫他们避着些。”
文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得了，我这边又有婆子又有丫头，你也别陪着了，虽然是姻亲，可也不好怠慢了，你也也去看看吧！小丫头们也别都掬着跟着了，各自顽去罢！”
文氏一开口，原本正东张西望的楚羽柔不禁眼睛一亮，她忙拉住身边的楚程音，小声道：“三姐，三姐！听说后山有个舍利子的佛塔，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声音软软的，像是带着眸中撒娇意味的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