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沧海分公司财务部经理戴明艳,也算是个有想法的人。
早在郝明到沧海分公司任职之初,侯玉梅、甄步长的态度和一系列做法就让她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后来郝明的“除了我这一队,没有第二队”的“站队论”更是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分公司当时实际已形成两队,而且越来越水火不容,她该怎么办?
一次,在家吃晚饭时,她跟老公高翔说起这个话题,让他帮着想想应对之策。
高翔盯着电视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说:“你看啊,常言道,以史为鉴嘛!历史往往能给你启示。
就说这正在重播的《康熙王朝》吧。幼主康熙面对的四位辅政大臣中,有一个鳌拜是最强势的,与少年康熙这个新领导分庭抗礼。甚至想逼康熙退位、另外拥立个傀儡皇帝以继续把持朝政。在这种情形下,另外三位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以及其他重臣,如班布尔善,则有着各自不同的策略和选择。”
“你这扯那儿去了,这也太没有可比性了吧?”戴明艳有些不屑。
“你听我说完啊!虽然不完全对应,但有相似之处。现在你们分公司郝明来了,人家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大。天无二日,任何组织,只能有一个核心,就像古代只能有一个皇上主子一样。如果他是君,其他人包括侯玉梅在内,就都是臣,都是辅佐他的,侯玉梅最多算首辅。
现在呢,你们分公司侯玉梅作为‘辅政大臣’严重不服,要挑战郝明这位新上任的君主。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分公司最多算是一个分封国,郝明是分封国的国君,但道理是一样的。”说到这里,高翔看戴明艳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先看看《康熙王朝》里众人的做法。一是索尼。他一方面称病不出,表明上谁也不挺、谁也不得罪。另一方面却暗中让其子索额图支持少年康熙。也就是说暗中拥君;二是遏必隆。明哲保身,谁也不想得罪,但在‘主弱臣强’的情况下被当时的‘大势’裹挟。也就是被动跟鳌拜;三是苏克萨哈。直接与鳌拜对着干,明着拥君;还有第四类人就是其他一些朝臣,如班布尔善,主动跟鳌拜。”
“有点意思啊”戴明艳插话到。
“再看他们的结局哈,索尼资格老,又是首辅。他不与鳌拜直接发生冲突,又有能力和资格不被胁从,同是又暗中支持康熙。最后在康熙胜出的情况下得以善终并福泽后世,其孙女赫舍里氏被康熙立为皇后并被康熙所宠爱;
遏必隆,作为胁从犯,虽被康熙警告过,但还是被动参与了鳌拜的部分行动。最后虽被短暂下狱议死,但很快就被释放,且其儿女后来皆大富大贵。
苏克萨哈,能力、资格都难以和鳌拜抗衡,却横冲直撞充当拥君抗鳌的马前卒,硬上蛮干。最后康熙及孝庄皇太后在康熙胜出前夜,出于鳌拜的胁迫以及阶段性的斗争策略,无奈处死了他,成为政治牺牲品。更惨的是继而被鳌拜诛灭全族,可以说是典型的二杆子。虽站队正确,但没有看到胜利那一天的太阳。
班布尔善,看似善权谋、懂策略,但作为皇亲竟主动紧跟鳌拜。甚至后期又玩弄起了鳌拜,企图利用鳌拜通过废君甚至弑君的方式实现自己称帝的目的。最后在康熙胜出后被处死。站队错误,当然大概率会死啦。
从以上信息中,你看得出什么奥秘吗?”
“站队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啊。”戴明艳答道。
“是的,其实这里面信息量很大。这里面,最高明的是索尼。其实他是站队了,由于自己的高资历、高能力与高智商,站队巧妙,结局最好;其次是遏必隆。明哲保身装无辜,逃过大劫难,遭遇小挫折。虽没占到便宜,也没吃大亏;再次是班布尔善,结局明朗后是赌输了不假,但起码看到了结果;最蠢的是苏克萨哈。明知实力不够、技不如人,又无人能够庇护自己,却公开站队蛮干。他死的最惨,连赌局的结果都没机会看到。”
“啊呀,你太啰嗦了,直接说建议。”戴明艳再次打断高翔。
“建议就是结合你的资历、能力、智商,首选巧妙地主动站队,退而求其次是巧妙地不主动站队。”高翔神秘地笑了笑。
“你直接告诉我巧妙地不主动站队不就行了嘛。那我就学遏必隆吧,毕竟我是侯玉梅引进来的人,想不听她的招呼也很难。尽量不与郝明发生冲突,并最大程度地表现出尊重。在不得已的时候,听侯玉梅的指挥但设法让郝明感觉到我的无奈。你说是吧?”戴明艳推了一下眼睛还在盯着电视剧的高翔。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除非你能准确判断出到底哪片云彩会下雨。立场鲜明虽然不会像宫廷政治那样的凶险难测,导致杀身之祸,但一旦赌输,就你的年龄而言就很被动了。
年轻人如果赌输被穿小鞋或被雪藏,大不了辞职换一个工作。可你从头开始的机会很少了。毕竟很多职位是有年龄限制的,而且真的从头开始、从一个比现在低的职位重新干起,听年轻人对你指手画脚的,以你的个性也受不了。”
“现在还真不好判断哪一队能笑到最后。两边都有些资源,都有些手段,都是志在必得的感觉,侯玉梅更是信誓旦旦。”
“好自为之吧,我不了解你们的详细情况,只能帮你到这里喽。反正是高收益、高风险,低收益、低风险,看自己的风险偏好和承受能力。”高翔两手一摊,倒在沙发上来了个“葛优躺”。
职场毕竟不同于电视剧,戴明艳虽然得到了“高人”指点,但一到了分公司的真实情境中,往往还是无所适从。
有时候有些选择是非黑即白的。比如在侯玉梅的意见与郝明的意见直接冲突又各不相让的情况下,她真不知该怎么玩“技术”了。有时候也只能尽量按照侯玉梅的意思办了,对于在郝明面前那种无奈和无辜的感觉是否表现得到位,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郝明很生气!
郝明确实非常恼火,有次对徐晓静说:“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怕二把手,而不怕一把手呢?”
“可能您心还是太软,不够狠!”徐晓静心里这么想着但没说出来,只是笑了笑,算作回答。
当然,后来的结局是侯玉梅到点走人了。像一片过路的云彩,随风飘走了。甄步长还是坐他的第三把交椅。而此时看起来,郝明才是真正有雨的云彩,雨下得还不小。
戴明艳后来分析,侯玉梅之前所设想的通过运作,让郝明提前调回集团公司或另换一家分公司“锻炼”的说法,说不定就是一个谎言。只不过是,信誓旦旦地重复多遍后有些人便信了。
而侯玉梅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争取支持者,避免在随后的任职时间里迅速成为孤家寡人,面子上很尴尬,最后走得也很难看。至于是否真的有手段和能力乃至信心赶走郝明,侯玉梅自己可能都不相信自己。领导的心理很难猜,要不怎么驾驭人啊。
当然,令戴明艳庆幸的是,自己虽然没有像明里暗里支持郝明的人那样得到回报,但损失也不算大。只是薪酬被降了一级而已,职位保住了就算没有伤到元气,还会有新的机会。
然而,戴明艳没想到的是,甄步长竟然在形势明朗后开始试图与她结成新的联盟。这不是开玩笑嘛!
对于甄步长,戴明艳从心里是没怎么把他当回事的。一则年龄差不多,自己还比他大一岁。二则自己是专业型职场人士,对自己认为是“德不配位”的窃居高位者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轻视。
有一次戴明艳在半年总结会上做关于分公司财务状况的分析报告,稍微超了几分钟。作为主持人的甄步长一直在前排催她立即结束,她直接没搭理他,把甄步长气得够呛,脸都绿了。
就在宋子豪被“双开”的一个星期后,甄步长通过内线电话,让戴明艳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甄总,您找我有何指示?”戴明艳推门而入。
“老戴啊,也没啥大事,找你聊聊。”
“您请讲。”
“有一件事过去快两个月了,我一直想找你聊聊。今天抽出点空来,跟你敞开来谈谈。对于去年的业绩考核结果,以及今年对应的所谓“正、负激励”措施,我是不认同的。当时在分公司党委会研究时,我明确投了反对票。但是,由于冯玉书的加入,最后还是以三分之二多数通过的方式形成了决议。
而我投反对票的主要原因,便是那个方案对你的不公正对待。财务部是一个多么重要且事务繁杂的部门啊!你兢兢业业地干了五六年了,怎么也得考虑提高提高薪酬待遇了。结果还来个降低薪酬级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你说是吧?”
“甄总,谢谢你的认可。不过这件事的规则是事前定下的,谁让我在所在类别里排了个倒数第一呢,我认了。好在只是降低了一级,算是最轻的了。您肯定也说了好话,谢谢!”。
戴明艳心里想得却是:“我确实心怀不满,但就是再不满,也不能按你的套路出牌啊。再说,你投反对票恐怕主要是宋子豪、宁卓然被处理以及徐晓静被提拔的原因吧。还能想着我?真难为你说得出口!徐晓静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
“你这样认为的话,说明你的境界很高。以前侯总在的时候我们就商量说,老戴的业务强、素养高,等时机成熟时可以再进一步,向着进班子的方向培养。谁知集团公司出了一个昏招,让郝明在侯总退休前一年就提前空降过来了。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啊!”
“甄总,作为我们这个年龄,有时候想想,还是尽自己的本分、各安天命的好!要不太累了,您说是吧?”
“嗯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甄总,我先去忙了。刚才徐晓静找我有急事。您喊我,我就让她先回业务二部了。有事你再叫我。”
“好的,你去忙吧。”甄步长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想:“不肯接招啊,真行!”.
而此时,戴明艳心里想的却是:“都这时候了,赌局都已经结束了,还让我站队呢?!再说,即使天有不测风云,以后再站队,那也不是你领头啊!你算哪一队,算哪一片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