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辰信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宋雨含正在阳台上哼着歌,似乎好受一些了,便随便看了看风景。
“做好了,来吃一些吧。”
闻声,宋雨含缓缓回头,看见余辰信放在桌上的那一碗热粥,顿时觉得胃口上来了,朝他点了点头,缓步走进客厅。
其实,打心底里来说的话,余辰信做菜并没有真的那般好吃,只是一来宋雨含似乎已经对他的手艺产生了一种依赖,二来,纵使再难吃,也比不过宋雨含中午在餐馆吃的那一顿。
一面思忖着,一面便已经走到了沙发前坐下,旁边是余辰信,照旧是闲不下来地泡着茶,宋雨含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瞥了余辰信一眼:“你还真的,一闲下来就泡茶喝。”
“那是自然的,喜欢一样东西,若是可以,谁不想无时无刻揣着,就好比你喜欢看书一样,我喜欢茶,也是一样的道理。”
想起家里还有很多茶叶,觉得放在自己那儿果真是浪费的,也想来许久未曾回住所,宋雨含愣愣地看着余辰信手上的动作:“我家里还有不少茶叶,搁我那儿也是浪费,只是摆设罢了,倒不如,哪天要是去的话,我都给你带回来。”
宋雨含说得隐晦,毕竟在余辰信家里待了这些天,险些连她自己都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了,她不知余辰信是如何想的,如今这样说,无论余辰信回应什么,都至少驳不了自己的面子,也驳不了余辰信的面子。
“雨含,若你想回家,跟我说一声便是。于我来说,跟你在一块儿就行,至于是哪里,是谁家,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被他的话弄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宋雨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知我者。”
莫若你也。
最后那一句,是在余辰信自己心里补上的,余辰信静静地等着宋雨含喝完粥:“你累吗?”
宋雨含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我只想着,若你不觉累,倒是可以回家一趟。”
倒是对这件事上了心,宋雨含勉强一笑:“不那么着急的,也不是一提起就要去,而且现在难得这样好安静,刚从外边儿回来,也不大想出去了,就让我在家里躺着看看书,也是好事。”
余辰信见她似乎还有几分倦容,确实不大适合在外边儿多走动,便点了点头,起身给她到书房里拿了那本川端康成的《雪国》,走出来时,宋雨含原先还有一小半的粥已经尽数吃完,余辰信将书放在桌上,拿过那个碗:“怎么样,还行吧?”
自然是问的粥,宋雨含朝他眨了眨眼:“哪敢说不好,若是说了,怕是以后都吃不着了。”
余辰信拿起那个碗进了厨房,宋雨含拿过桌上的那本书,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看,但她在看书的时候,大多时候都只需要静静地看着便可以进入状态,更何况川端康成的文字原本就是对美的一种诠释,少了心里那份焦躁,宋雨含也体会到了难得的平静。
不知何时,余辰信已经出来坐在她的身旁,见她如此入迷,觉得不好打扰,便自顾自地泡着茶,想起宋雨含似是随口一说的‘他更适合法井’,便起身将原是放着久石让的专辑的音响倒腾了一会儿,换上了法井的,音乐缓缓而出,不及久石让的伤感,却足够沁人心脾。
一边的宋雨含似乎则无旁骛,仿若没有听到音乐声一般,久久地,时而皱眉,时而有些放松,或许看完了一张,可以有时间缓过神来,宋雨含方才抬起头:“你在放法井的?”
余辰信刚泡好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是啊,看得如何了?”
瞥见她手上那本《雪国》,余辰信随口一问,宋雨含却思索了很久,似乎在想着如何作答:“倘若说这是一本对爱和性之间的理解的一本书,那可能,也是世界上理解得最透彻,最能表现‘美’的一本书了。”
丝毫不扯上什么诺贝尔奖,只是单纯地评价了这本书,余辰信微微挑眉:“果然,当了编辑也好,总是对一些东西,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宋雨含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余辰信笑了笑:“我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也跟很多人谈论过文章,但没有人像你这样,一说出口的,便是这本书的内容,我听的最多的,莫过于这本书拿了什么什么奖,诸如此类,都是对一部作品的外部包装。”
宋雨含是懂了,余辰信不过是在说不少人只看外部,不注重内容,想来,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你在国外的这些年,好吗?”
两个人对那段经历,六年前,或者这六年,无疑都是闭口不谈的,怕勾起那些对两个人都不大好的回忆,而现在静下心来想,宋雨含或许不能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但至少,也不至于往常的闭口不谈了。
对宋雨含这样随口一问的,余辰信自然感到惊讶:“那你呢?”
他不回答,或许是怕说出来的,会让宋雨含感伤,他不确定,因此便回问她。
“我不知道。”
宋雨含眸色微沉,这不是推搪,而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她似乎刻意地不去留意自己过得算不算好,反正就是这么过了。在别人看来,她算是不错的,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自己的车。
只是这两年,她不知道算不算行尸走肉,完成着其实对她来说并不大重要的事情,拥有着她其实并不看重的东西,唯独心里,缺了一块,谁也不敢去提,她也不敢去想。
听得出来,宋雨含的回应不是搪塞,而是真的不知道,带着懊恼,带着迷茫,余辰信不知怎的,只觉自己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忍不住轻轻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
似乎也不需要多言,宋雨含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都过去了,多少年也好,至少,现在,你还在。”
而我,也恰好,没有推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