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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切·梅里先生

晨曦,蹄声渐隆。

怀斯镇长和火枪队列队齐整,身后,陶陶镇全部居民几乎都等在这里。

本杰明和萝尔挤在最前面,他手里拿着切·梅里先生冒险四十周年的特别印刷版,里面排序了先生冒险生涯的十大传奇,全大陆只发行一千本,卡尔先生帮本杰明抢到了一本。这本书可以证明他的仰慕之情,也会让先生感到家乡的温暖吧。

萝尔穿着圆领长纱裙,手上带着鹿皮手套,她并不多么喜欢切·梅里先生,她只是对能让本杰明痴迷的事物感到好奇,所以一大早就和他等在了这里。

一队箭形队列的骑兵出现在了道路尽头,总共有十二个人,身穿鲜红的甲胄,头盔上竖着长长的红色毛羽,十二匹黑色骏马威风凛凛。

先声夺人!

这队骑兵是秋日郡的贵族们为切·梅里先生提供的仪仗队,鲜衣怒马。

仪仗队后面跟着的是秋日郡的官军,普通的甲胄,却有一丝肃杀之意,应该是经历过实战的勇武士卒,他们是郡牧大人(郡级行政单位最高行政长官)和郡尉将军(郡属军队的最高军事长官)派来保护切·梅里先生安危的。

如今,切·梅里先生在冒险界的声名之盛,地位之高,俨然已是帝国冒险家第一人,是以有如此规模的阵仗,也就不足为奇。

上百官军步卒后,一辆挂着“冒险家协会”旌旗的寒酸马车出现了,它就是切·梅里先生的座驾,曾经在冒险日记中出现无数次的马车,本杰明明明还没看到本人,眼眶却已经有些湿润了。

贵族仪仗队稳稳的停在迎接队伍前几十步,十二匹骏马整齐的向道路两旁撤去,步卒队伍也分出一道空隙,两匹瘦马拉着寒酸的马车,嘎吱嘎吱的前行着,本杰明捧着书的双手竟颤抖了起来。

素衣车夫将马车驶停,恭敬的掀开了车帘,切·梅里走下了马车,视线飘忽的越过人群,静静凝望着镇子。

他戴着一顶黑色软顶帽,绣着两道金线,显示着冒险者的等级,由冒险者协会颁发,是荣耀和传奇的象征。

帽下,几缕银发露了下来,他的脸庞沟壑纵横,好似被风霜雕蚀而成。

一双充满黠慧的眼眸,看尽了大陆的奇景风貌,却有些浑浊了。

切·梅里裹着灰色大氅,胸前挂着一枚银质勋章,脚下踩着牛皮短靴,整个人佝偻着,长相也普通了些,很难将他和传奇的冒险者联系到一起。

“鸣枪!”

怀斯镇长故意等了一会才下令,训练有素的火枪队齐整干练,长长的火枪喷发出硝烟,气味刺鼻。

切·梅里被枪鸣声拉回了思绪,噙着微笑看向了人群。怀斯镇长率先弯腰,火枪队和居民们也紧跟着弯下腰,本杰明把自己压得低低的。切·梅里走了过来,从马车后闪出一个人影,骑士装束,长剑在鞘。

“谢谢大家了”切·梅里脱下软帽说着。

“先生,请允许我带陪您参观”怀斯镇长诚恳的请求道。

“不必了,舟旅劳顿,请让先我回老宅休息吧”切·梅里同样很礼貌,要知道他可是君士坦丁二世陛下亲赐的侯爵爵位,跟小小的陶陶镇镇长说话,本不必如此。

怀斯镇长非常识趣,果断挥手,卡西亚队长早知暗号,率领火枪队撤下,让出道路。

“切·梅里先生,欢迎回家!”有男人在人群里高声地叫喊着。

很快,人群爆发出了能量,大声的叫喊着,比火枪队还要响亮,本杰明喊得青筋毕露,嗓音嘶哑。

切·梅里再次欠身示意,他的府邸在镇东,背山临海,俯瞰全镇,自他十八岁出镇闯荡,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房子却修整的越发气派,此番荣归故里,原本破旧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城堡,四周的居民早已被迁走。

五十载漂泊异乡,个中滋味难与人言,切·梅里想要徒步走回去,身后的骑士亦步亦趋。他走过人群时,瞥到了一位手捧特别版冒险日记的少年,于是迈步走到近前。

“你很喜欢我的冒险日记吗?”切·梅里笑着问道。

本杰明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的点着头,一旁的萝尔气的直跺脚。

“是啊,先生,他最喜欢你的书,你是他的偶像,他将来也要去冒险的!”人群中的汤姆大叔帮忙解释着,于是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一言一语的说着本杰明的梦想。

只有本杰明说不出话。

切·梅里笑得很开心,干枯的脸庞抖动着,他摘下胸前的银质勋章,递给了本杰明。高大骑士欲言又止,知道拦不住先生,也就不去多言。

本杰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勋章,内心如春雷般炸雷,瞪大了双眼,泪水汹涌蔓延,于是,那双枯瘦的手,认真的将勋章挂在了本杰明的胸前,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切·梅里再不停留,静候多时的仪仗队也再次开动。

本杰明还僵硬在原地,根本没看见寒酸马车后,跟着的四十多辆豪华马车,里面盛放着帝国贵族们送出的金银珠宝,车辙深深。

怀斯和火枪队跟在车队的最尾,切·梅里可以不要他陪,但他不能不送。

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他们走时都叮嘱本杰明要看护好切·梅里先生送勋章,只是本杰明都没有听见。

萝尔鼻翼翕动,围着本杰明转,人都走光了,他居然还没有缓过来。

“喂!”萝尔用指尖点了点他,叫着。

本杰明终于从那种僵硬的状体下缓过来,胸前还挂着银质勋章,果然不是梦,是真的,他忽然用力的抱起萝尔,旋转着,惹来一阵惊呼。

“哈哈哈哈”本杰明放下萝尔大声的笑着。

“你是不是疯了!”萝尔嗔怪着,刚刚那种热烈的身体接触,给她带来一阵阵的悸动,强烈和火热。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本杰明一边摩挲着勋章,一边激动的问道。

“一枚勋章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萝尔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浮夸。

“这当然是一枚勋章,却不是普通的勋章,是‘传奇的帝国冒险家勋章’,是冒险家协会和帝国冒险者学院共同颁发的最高级勋章,材质是昂贵的龙血银打造的,全帝国获得这枚勋章的总共不超过十个人,还活着的应该只有切·梅里先生一个人。”

“可这么贵重的勋章,他为什么要送给你呢,就因为你捧着他的书吗?”萝尔知道了勋章的价值,却更加不解了。

“是啊,为什么要送给我呢?”本杰明也陷入了思考,没理由啊?

晨辉普照,虫鸟清鸣,少年和少女皱着眉头。

——————

一间奢华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昂贵的地毯,两个人坐在椅子上。

“什么?先生,您不走了?”高大骑士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切·梅里已经脱下了大氅,里面是厚毛衣,如此炎热的天气,竟穿的如此厚,不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是啊,这么多年了,既然回来了,就不走了”切·梅里端着瓷杯,啜饮咖啡,香雾弥漫,神情疲累。

“可是,辛莱斯主席那边怎么交代呢?”骑士叹息着。

骑士名叫瓦德萨,是帝国的二等骑士,由陛下亲点追随守护切·梅里先生,如今也有二十年了,一头金发早已不再飘逸,深褐色的眼睛透着迷茫。

作为一名帝国骑士,没能在战场上为国效力,而是像低级侍卫一样的追随着切·梅里,二十年,武力修为停滞不前,如果不再冒险,那自己又有什么价值呢?

“主席那边我亲自解释,你帮我准备两封信,送到学院和协会那边”切·梅里平静异常,他将要退隐了,不再冒险,不再出书,不再是冒险家切·梅里,这其中有牵动了谁的利益,他不想再去考虑。

瓦德萨出奇的没有像以往一样顺从,而是反问道:“您是在害怕吗?”

这个问题有些讽刺,切·梅里如此传奇的冒险家,如果还会害怕的话,那么恐惧之神恐怕可以统治这个世界了。

切·梅里放下瓷杯,眼皮低沉,好一会才开口:“瓦德萨,我会请求陛下的,一等骑士待遇。”

瓦德萨竟愤怒了起来,赤褐色的眼眸满是火焰,甲胄铿锵作响,一跺脚,昂贵的地毯连着地板都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

“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补偿?”瓦德萨不甘问道。

切·梅里丝毫不慌张,轻轻开口:“难道你还想奢求皇家骑士的荣耀?”

瓦德萨大喊道:“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

“你也许是被蜜糖融化太久了,那颗聪明的脑袋也变得愚蠢了吗?”切·梅里的声音尖利了起来。

瓦德萨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

邮差卡尔先生有些忐忑,他第一次来比怀斯镇长还尊贵的人家收信。

马儿站在一旁,切·梅里先生的府邸大气磅礴,一队八人的卫兵守在门前,肩膀上都绣着切·梅里冒险团徽章。

门打开,瓦德萨阴沉的走了出来,八个卫兵恭敬敬礼。

卡尔先生恭敬的接过两封黑色信件,上面都封着火漆,是密信,他不敢多看一眼,就装进了邮包里。

“邮差先生,可一定要保证信件安全啊,这两份信对切·梅里先生万分重要!”瓦德萨冷笑着叮嘱卡尔。

卡尔先生拼命点着头,又牵过了马,走了。

瓦德萨一直望着卡尔先生消失的方向,两封切·梅里先生的退隐信上路了,很快,就会有人因为这两封信而癫狂。

“拆穿吧,拆穿这个老骗子吧!”他的心里咆哮着。

毁灭吧,快点毁灭这个世界吧,海风轻诉,像是对他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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