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吼,席卷赤沙万里遮天,无尽苍茫暗。
银丝舞,千军阵,苍龙升天霸枪寒。残骸地,血染天,谁敢与我一战!杀!杀!杀!
――破军
他说“要开始了”,我不知道开始了什么,或者什么开始了,但他走得很急,速度宛若流光。
赤足横空,脚下的虚空宛若平地。
夜里的星辰光芒被他鲸吞般吸收,而他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融合,像星芒一般疾行。我不停地撞着小钟,叮叮声还没传出便又再次响起,最后拉成了一声长啸。
或许是玉桂的缘故,我身上也有星光聚来,虽然不多,但对于我来说也足够了。我慢慢察觉到,这星光能使我愈发灵动。
星夜奔驰下,东皇终于抵达目的地。
此地杀伐之气飘荡,我猜就是山鬼提到的殒仙战场。因为只有久染生灵之血的地方,才能让杀伐之气成实质。而东皇来此,恐怕与那个叫太昊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东皇坐在云层之上,俯瞰大地。
我放眼望去,只见黑土茫茫,其间又有白斑点点,地上草木稀疏,远处那杀伐之气凝聚而成的劲风割开了山石草木。
脚下,两军严阵以待。约莫十几万的赤甲兵士,对阵五十多万的青甲大军,这是多寡之争,强弱之斗。
东皇目光所至,是一位站在银龙龙首之上的少年。
只见黑色重甲的甲鳞泛着冷光,背上一黑一银两支长枪安静地占据着三口枪槽中的两个。两枪虽灵性内敛,却依旧掩饰不住那缕能伤人神的灼烧之意。这种灼烧感,非浸染无数生灵之血不可生。
少年战意隐而不发,手持一支赤色长枪傲立,头盔几乎遮住了整个头部,只露出眼孔和鼻孔。不知为何,我在他身上竟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天倾地斜!无尽的陨星从火红色的天空坠落,一道道墨黑色的雷电犹如天柱一般衔接天地,罡风将高山削为平地,尸骸填平深渊,鲜血染红大地,少年持枪独立,枪尖的鲜血嘀嗒落下,声响穿透雷吟风啸,仿佛天地才是他的陪衬。
我收回目光后画面也消失了,我再次注视时,画面也没再出现,我转而看向东皇。
只听东皇悠悠吐出一句,“这小家伙,总算是有些人模狗样了!”
话很平常,很随意,但不难听出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和认可。
明明是星夜赶来,东皇却没有下去相助的意思,我却很想体验厮杀的感觉,可惜,我终究还是一块石头。
地面上,能斩断草木土石的杀气劲风呼啸,却只能让双方的旌旗飘扬而无法损其半分。
人族一方,视死如归的将士手持短刃铁戈,胯下的天马细鳞开合有序地吞吐着灵气,整齐划一。
驾驭银龙的少年扬起手中的赤枪,身后人族将士顿时士气大涨!
喝!喝!喝!
呼声响彻整个殒仙战场,众人凝聚的战意让空气都凝固几分,周边的劲风也没了之前的强势。
人族,宛若被天地抛弃的种族,苟延残喘数十万年的种族,如今再次登上殒仙战场,不知能否重现太古的辉煌?我想,他们自己也不确定,但他们却毅然来了,只为他们身前的王,只为人族荣耀!
赢了,他们就是人族的中兴臣,他就是续代的人王太昊;败了,他们就是人族的葬送者,而他便是末代人王。
对于东皇来说,这或许只是这场斗争的中一役,但对人族来说,这不亚于生死存亡的一战,所以他们输不起。可到底,他还是来了,他们还是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族将士,那是开在凛冬里的梅花,凌霜傲雪。在以后的岁月里,我看着一个个人族将士为种族而战,都会想起这段深埋心底的记忆。
“对不起!”云端上的人喃喃自语。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东皇的无助,第一次是在那口石棺前。我突然有点不懂东皇的举动,明明那么在意,为何不出手相助?
另一方,以十二诸天种族为主的五十万将士亦是威风凛凛,在气势上更是甚于人族。即使太华天失守,天族依旧是世间最强大的种族。
在天族大军中央,散发青年斜靠王座,天马上的白袍将领皱眉。面相淫邪的青年不为所动,右手连同目光都在怀中美人的圆玉上游走,肆无忌惮却无人敢言,被把玩的女子更是咛咛相迎。
区区十几万人族,安敢反抗天族威严?想来几乎所有天族人都是这般想的,否则也不会派这么一个人来领军。
青年抄起另一只手,向另一名美侍掠去,背上若有若无的双翼在空中摇曳――那是帝脉的标志,所见将士无一不低头以表示尊敬,而美侍则想极尽侍候,以求高人一等。
“起!”银龙上的太昊大喝!
身后的人族将士纷纷持戈蓄力,后方的千辆破法弩车蓄势待发。
“疾!”
与此同时,天族青年眉头一挑,目光一凛。
白袍将领会意,只打了一个手势,天族士兵迅速列阵。
半息后,密密麻麻的铁戈裹挟着破法弩箭向天族一方射来。
铁戈撞在防护法阵之上,只有破法弩箭穿破屏障刺入阵中。
嘶~!
没有流血,没有嘶喊,当弩箭穿破人身体,那人已在刹那间化为枯骨。
就在弩箭即将击中淫邪青年的瞬间,白袍将领一戟挥来将其斩断,并对阵前的太昊投以挑衅的目光。
太昊挑眉,点赤枪枪尖回敬。主帅实力如何尚不可知,但那个舞戟的白袍将领很棘手。
“可惜了。”太昊随口一言,虽有可惜却也不气馁。这只是一波消耗性的攻击,本来就没期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转眼,太昊兵分两路,自己亲率前锋冲锋,另一路兵马在边缘回旋。
白袍将领见此,令天族迅速结成防守之势,虽是以多打少,但他不敢莽撞,生怕身旁的淫邪青年出现闪失。何况,他也不是统军之帅。
太昊轻笑,龙吟枪鸣,直指天族大军核心。
随着大军的冲锋,两军的破法弩箭来回起伏,不知有多少将士死于流矢。
……
杀!
两军相撞,杀气蒸腾,混着血肉的兵器碎片横飞,不时有人因此丧命。
人族前锋撕开了天族法阵的口子。
太昊趁机乘龙突入,手持黑色重枪在天族的盾阵中肆虐。只见一枪刺出,宛若游龙归海势不可挡,以灵金铸造的方盾被刺穿,扎进身披青甲的天族士兵胸口。嘭!又一记横扫惊出,四五个士兵被扫飞,凶多吉少。太昊回头,刚想偷袭的人已被龙爪洞穿腹部。
不多时,天族前线几近崩溃,而人族前锋也被天族的镇卫压住了突进的速度。
天族核心,白袍将领面带苦色,脚下的天马惴惴不安,马蹄嗒嗒作响。
昏庸呐!白袍将领忿怨而不敢言。
……
大战未央,而血流已经可以飘橹了。
随着战斗的推移,血腥气和杀气庞杂肆意,一股难以言表的气息将近。
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东皇的眉头微皱。
呼~!呜~!
风起!
天色开始暗红,这方天地的血气、杀气和怨气开始融聚成实质。我在那儿察觉到了一股让我心悸的力量,这是我第二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东皇即将降临那个世界之时。
太昊似乎是知道什么,乘银龙冲天而上,抽出背后的银枪指着苍穹破口大骂,“他妈的,又是一个藏头露尾的狗东西!”
苍穹之上隐隐有威灵一怒,虚影一指挟天地之威而来。顿时,狂风大作,土石将风灌为血色,腥味浓郁。
太昊不惧,一手持银枪,一手握黑枪与之相撞。
东皇目光深邃,我却迟迟不见他出手。
轰~!
太昊的重甲连同头盔被灰色虚指震碎,一头银发在空中飞扬。
只停顿了两三息,太昊便如炮弹般射向大地,虚空中一声冷哼传来。
输了!这是我的第一念头。太昊输了,就是东皇输了。唉,我一声轻叹却无人可知。
淫邪青年看向太昊撞击产生的深坑,不屑道,“墨枪无疆,赤枪神殇,银枪天征,这就是人王太昊?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
一句“我胯下的长枪”还没出口,只听一声狂笑突然响起。
“狗东西,小爷还活着呢!”嘴角溢血的太昊指天纵声大喝,转而目光扫向天族众将。
银发起舞,紫色的眸子震慑人心,人族将士已不畏生死,天族士兵开始畏缩!就是这个人,让麾下忘记恐惧,让敌人惶恐不安。
我看得很清楚,太昊身上已有多出骨裂,精气神也被消耗一空,如此状态,莫说是站着,就是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可即便如此,太昊依旧战意冲霄,凌傲顶立在天地间。如此之人,可败,可死,不可屈!
此刻我有些明白东皇的做法了。
“战意不息,亘古不灭!你看到了吗?小家伙长大了!”东皇轻语。
我沉默,看着同样是一双紫眸的东皇眼中有了一丝欣慰,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看到太昊还活着,淫邪的青年终于有些慌了,不舍地抽出把玩圆玉的两手,指着太昊怒斥白袍将领,“第五洛川,我命你务必阻杀此人!”
第五洛川称是。天族如此,岂有不败之理,将军无力地长叹一声。
……
乱军中,太昊挑枪高呼一声,“谁敢与我一战!”
天族将士羞愧退避。
“逆贼休狂,第五洛川在此!”洛川披风染血,挥舞天龙破阵戟奔来。
见虚空不再异常,高坐云端的东皇兴趣缺缺,转身离去。
我频频回首远望,生怕重伤的少年喋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
在看到他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真可能存在着那所谓的宿命!
有些人的降世是带着某种使命的,有的为了生,有的为了死,有的为了物,有的为了人……为此,有人平庸,有人甘于平庸,有人则是耀眼的星辰!而他,正是那颗耀眼的星辰,其光芒,可比皓月!他之宿命是为战,战意不息,亘古不灭!
这天,我记住了第三个人――人王太昊。虽千万人,我亦往矣,说的就是他!
而我,我的宿命是什么呢?我想,我很肯定,即使它不是,我也依旧坚定地认为,我之宿命:东皇太一!
此生只为他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