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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褒若的眼睛猛地睁大,“格格!”分明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直想晕过去。

不敢转头,不敢说话,不敢动弹,“这是梦!这是梦!”毅然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一躺,躺在一双壮实的手臂上,崩地一声跳了起来,“啊!”不是梦!

一个带着热气的呼吸扑到她耳边:“褒儿,亲爱的少奶奶,你怎么不回头?”

“……”褒若咬定牙齿,失策啊,今天不该单身行动的,她的脑子急速转动,寻找任何一个可能脱困的办法。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细嫩的脖子,来回抚挲:“你在想什么?这么久不见相公,怎么不惊喜一下?”

“唉呀,哈哈哈!是你啊,哈哈哈!真不巧……不……真巧啊!”主仆都一个德性。

她干笑着,慢慢像僵尸一般格格地转过头来,睁大的眼睛明显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惶与懊恼,脸上却笑得比花痴还灿烂:“原来是相公啊,哈哈哈,我说呢,今天一出门就被乌鸦拉了一泡屎,就知道今天没好事……不对……今天有好事,哈哈哈!哈哈哈!”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出门了!

“行啊,小丫头一年多不见有长进啊!那天晚上把房间把守得挺严密啊!那个站在门口把守的人是谁?”

“你是说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他啦,哈哈,他就是,哈哈!所以就是他啦!”褒若想方设法拖时间,为什么下人们听到她不同一般的笑声,还不进来?

这还真不能怪下人,谁让这位如今贵为郡主的小姐经常性地发出这种声音,他们习以为常,要是褒若这么久没出声,他们倒要来看看小姐是不是睡着了,有没有着凉。

房间一时静了下来,他默不作声,沉默了一会,道:“他是谁?!”

语气不善,褒若不敢再打哈哈,正要说,突然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对呀,为什么要怕他?

极快地忽略心中的痛意:“他呀,他是我的哥哥,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我有事在身,不可能什么知道。”或者说是来不及知道。

“当然,你忙啊,忙的事情多了,明海楼的,明家的,还有凤尾楼的。”褒若讥讽道,仍是不想回头,手一停地张开,握紧。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皱着眉道:“我是忙于公事,你不了解吗?关那凤尾楼什么事?”

她倏地转身直视厚载,这个她曾经的夫君,到了如今,还是这么死不认帐:“十万买琴娘呵,明公子!”

褒若看着他,一年多不见,他越发俊朗,眼睛多了一抹狠厉之色,用弯弯的笑眼掩饰住了,嘴角撇着,似是在笑,可是褒若知道,这个人,已经比从前更狠辣了。

厚载同样也在看着她,她眉目长得更清秀了,行动虽不规矩,但却更迷人了几分,有一种青春的顽皮色彩从她脸上的红晕中不甘寂寞地冲透出来,眼睛扑扇间,倔强不羁的生命色彩源源不断地显现出来,她,更美了!

分别前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一个迷倒众人的美丽少女,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啊,从前总是透着爱娇眼神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着,再也没有亲昵任性,充满一种不信任的猜疑,看他像是看着一个让人烦恼的人。

“那件事,你听谁说的?”他在家中封锁了消息,家中的下人是不可能向她透露这个消息的,而且,微含那晚是临时通知,更没有泄露的可能。

“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褒若微微冷笑了,最初的恐慌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当初的心寒:“我们已经不再有关系,我的一切与你无关。”

厚载皱着眉,也冷笑开来:“你说休就休?这么容易放你离开,我的面子往哪放?”

“面子!你的面子当然是重要的!你们明家的面子当然是重要的!不重要的是我的人!我必须遵守你们家那可笑的规定,我必须在你和别的女人勾搭时,为了你们的面子,忍气吞声!”

褒若蓦地大声笑了起来,厚载按住她的手:“好了,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不想,我不想再说!”褒若恨恨盯着他的手:“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已经在李国,不会再回中汉!”

“褒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是因为我十万两买下微含吗?可是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做,那只是帮助一个不想堕风尘的女子!我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你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家出走,实在不明智。”厚载有些恼火,按着性子解释。

褒若冷眼看着他,你怎么能要求一个古人明白你心里真正的意思呢?他和你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呀!

任何一个男人,听了她和厚载的事,都会站在厚载那边,赞扬他,或是批评他,说他情深意重,说他宠妻过度,就算是凌王,褒若心里很明白,就算是现在宠她宠到天上去的爹也会称赞厚载情深意重,并且委婉劝她不要任性。

她悠悠地笑了:“是啊,你当然和她没有肌肤之亲,你只是对她有好感,觉得像她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又是这么多才多艺,被人玷污了可惜,所以,你便天天去听她弹琴,抛下家中新婚不久的妻子,在她的凤尾楼,夜夜一首‘长相知’,做一对知音,做一对心灵上的伴侣,至于家中的妻子,只要你给她吃的,给她穿的,只要不是彻夜不归,就算是很对得起她了,是不是?别人看起来,你对妻子情深意重,在她看来,你们心灵是紧贴在一起的,皆大欢喜啊!”

他和微含的这一套叫什么?

第三情感。

界乎于爱情与友情之间的一种暧昧情感,后退一步即友情,前进一步就是爱情。

这种自以为圣洁高雅,并为些沾沾自喜,他们觉得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两个人纯粹是精神上的交流,所以,他们是无罪的,错的是你们,你们这群不理解他们高尚情感的俗人,是你们这些拿世俗的、肤浅的道德观念来衡量我们的俗人。

可惜——褒若笑得很飘忽,男女之间交流太深,什么事都难说,这种所谓的第三情感,就像一种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以爆炸,或是是红粉爱上英雄,或者是英雄爱上红粉,两人之间的“高雅”感情时刻可能演变成低俗的“婚外情”。

微含更是老太君一手指定的妾的人选,这个炸弹从一开始就是一颗点燃了的炸弹。

“你和微含要玩什么游戏,随你便,但是我不感兴趣,而且我的心很小,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在外面纳了一房外室,而我却一无所知,由得你继续扮着深情的角色!我褒若年青,有钱,我为什么要受这个气?当初要不是你死缠滥打地缠上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选你的!你不就是有钱有权吗?可惜,你没贞操!”

褒若头脑此刻异常清醒,句句如咬,既然要说就说个明白,两个人纠缠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徒坏了她的心情。

厚载冷冷道:“这么说,我对你的呵护,你都当作没有看到?”

“呵护?对,我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的呵护,老实说,我有一阵子确实是很快乐的,打从心里发出来的快乐,人家对最宠爱的小吧儿狗也不过如此了,给最好的吃食,给最好的狗窝,闲来抱在怀里,叫两声‘亲亲宝贝’!可惜我不是狗,怎么肯让你把我当狗养着?既然你无视我,那就让你无视到底,你不就是嫌我先休了你,让你掉份吗?行,现在你就给我一封休书,我们到大街上去,或是当着我现在的长辈的面也行,你把那休书摔到我脸上,大吼一声‘我从此休了你!’不就什么面子都找回来了?”

“我无视你?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句?我无视你?多少名门淑媛上赶着要当我明厚载的妻子,我全不要,我只选了你!大礼时的盛况你是亲见的,我对你如何,人人都看得见的,这个叫做无视?迎娶你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全都没看见?我把你当狗养着,谁家的狗像你一样,整天在明家指手划脚?”

“施舍!你这个叫做施舍!你觉得用大礼把我迎到你们明家,是给足了我们奚家的面子,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和你同等的地位上对待过?连一个管家都知道,一根百年人参要经过你明厚载的点头才能拿!不错,你对我好,冷时穿衣,热时调冰,可是你什么时候理解过我!你们家老太君对我的态度你没有看见?你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你明知她要你纳微含为妾,却没有站出来澄清,你和她每夜在凤尾楼喝茶听曲,当我不知道?用十万两买下她,美其名曰‘帮助’!你敢说你在心里,对她真没有一丝想法?你敢说你从没有想过,要是家中可以并立两美,人生之大快也?”

褒若一字一句地揭当初的伤疤,其实也算不上伤疤,她对他爱得并不是太深,毕竟,她对他防备在先。

厚载无话可说。

对微含确实像褒若所说,有着一种既怜惜又喜爱的情感,她多才多艺,美丽大方又明理,是世间男人梦想中的女神,他不能说对她真没有想法,由于对褒若有着承诺,也一直把这种情感控制在他自以为合理的范围,十万两,他认为她值这个价,其实以私心来说,他买下她,虽没有要她,但是内心深处确实也希望她不要被别的男人染指,只为他一个人守贞洁,也许他一生也不会碰他,但是却可以在夜深人静时,意淫一番。

客观上来说,并不是只有他会这么想,是男人都会这样想。

只不过有的人当机立断,马上把美人娶回家当妾,有的人碍于家中母老虎,只得远远地看一眼,但是,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都希望自己能拥有许多的美女,或者,许多的美女死心塌地地爱着他。

褒若坐下来,看着立柜上黑漆描花的图案,幽幽地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时代……在如今这个世道上已经极难见,男人有了钱,娶妾那是天经地义,要是妻子知趣,主动为丈夫先纳妾,那更是上佳,”精明如娘亲那样的人,不也一样默默容许丈夫纳妾?要不是婆家实在太过分,常佳现在还在那个府里过着三妻四妾的生活,她还没有见过哪个男人有钱不娶妾的,“可是我不一样,我心眼太小,我容不下一粒沙子,如果我和你回去,将来,不要说你和微含,就是你和别的女子有什么瓜葛,我都会大闹一场,何苦来?不如彼此走开吧,怎么样?”

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委屈,都埋藏在心里,一旦到合适时候,就悄悄发芽,最后萌发成一棵绝望的大树。

老太君无数次为难她,她都盼望着他能够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可是他没有。

微含主动贴上他,她也希望他严厉拒绝,可是他也没有,反而还和她越走越近,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放过真心的男人,厚载嘴角斜斜一撇:“你以为呢?”

褒若不再看他。

厚载心里既窝火又有些狼狈,这样一个女人放在身边,实在有些伤男人的自卑,可是要他放手……

“做梦!”他一把掐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

“不放手?不放手也行,我现在的身份,你以为你强迫得了我?”褒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恭敬的声音:“世子殿下!”

“我哥哥来了。”褒若一手打开他的箝制。

厚载放开她的手,打开了房门,肃旷路过此处,见梁国夫人府大门开了一丝,便顺口问了一句,得知褒若在家,便进来了,一路来到褒若房门,门突然一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刚正方毅的脸,一双浓眉下目如朗星,惊怒之下,唰地一声长剑出鞘:“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哥,放开他吧,他不过是从前我在中汉国的故人。”

“一个故人为何在你的闺房?”肃旷不信,剑毫不放松。

厚载看着脖子上的剑,笑道:“世子殿下何不放下剑来,也许我们还能论上亲呢。”

“哥哥,放开他,我不想再见到他,我要回王府!”褒若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方才的愤怒在见到肃旷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伤心。

“你竟敢让她伤心?”

肃旷更加怒火冲天,长剑微一用力便把厚载的脖子挑出一丝血痕,厚载巧妙地身子一晃,徒手夹住他的剑:“在下有话要说。”

“不管你想说什么,伤了我王府的人,先把手留下!”肃旷目光肃杀,长剑斜拉,厚载两手轻推,把剑锋推离半尺,肃旷咦了一声:“武艺倒是不错。”

厚载不愿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舅子多有冲突,蓦地叫了一声:“大舅子,我是你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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