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和赫敏走在楼道里。假期还有一天就要结束，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城堡，兴奋地谈论近期的见闻。
“我真是服了哈利和罗恩……你能相信吗？他俩一个圣诞节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做！调查进程几乎停滞，倒是连着三天晚上爬起来在学校里乱逛！”赫敏气冲冲地拉扯书包的肩带。“他们没被费尔奇逮住真是万幸……”
当然抓不住，哈利在圣诞节应该已经收到隐形衣了，凯尔心想。
“简直受不了。寄邮件的时候我还特地提醒说别玩疯了，估计他们看都没看。对了，谢谢你的礼物，凯尔！”女孩声音变得高兴起来。“真是精妙极了。”
和赫敏规规矩矩的长袍不同，男孩穿上了韦斯莱家的新毛衣，搭配一条牛仔裤。他很开心地笑了。
“那当然，它还是永动的。当你要计算的时候，只要先想一遍或者看一下问题，最里头的玻璃球就能快速显示数学结果。我本来希望卖给古灵阁来着……妖精的算账方式原始得令人心疼。不过感觉你上课会更有用！它被我改进得已经可以缩小后揣在兜里了。”
“对了，当心外面的金属框，它不经摔。不过坏了也没关系，我能修好的。”
“卖给银行？价格一定不低吧。”赫敏不好意思地说。“这种魔法仪器……”
“这个嘛……不知道，因为是我做的。你说贵就贵，说便宜也行。”凯尔浑不在意。“记得别让罗恩看到，他要是拿去考试作弊被没收就可惜了。”
“你做的？”小姑娘有些难以置信。
他俩一起跟路过的拉文德·布朗打了招呼。
“对呀。”凯尔点着头。“虽然费了点功夫……赫敏，也感谢你的礼物。那是个好方法，我应该来学校之前就弄一套的。不过现在忽然换上有些欲盖弥彰……我打算以后在校外使用它们。”
“没什么。我手没那么巧，只好买些小玩意儿了。”赫敏微微低下头。
“别这样，赫敏。每个人的礼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凯尔认真地说。“比如海格的蛇蛋，那是我见过最凶的品种，刚孵出来就咬了嗅嗅。”
“咬了嗅嗅？”女孩吃了一惊。“然后呢？”
“呃，然后，就全被嗅嗅吃光了。”男孩压低声音。“千万别告诉海格。”
他们走到一个巨大的石兽身边，凯尔停了下来。
“恩……那么，我去图书馆了？”赫敏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邓布利多真的有事要找你？”
“是啊。”男孩耸耸肩。“可能是因为分院的事情吧，毕竟现在还有人议论着呢。”
实际上是假期末尾，尼可应凯尔要求疯狂写信给邓布利多的缘故。最终校长回信宣布投降，表示男孩返校后可以立刻过来一趟。
“噢。”赫敏敬畏地张望石像后面的自动旋转楼梯。“真棒……有机会和邓布利多单独交流，他是那么伟大的巫师。你们要讲那次变形？”她担忧地看了凯尔一眼。
“如果教授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不管……吓人还是什么，及时和我们说，好吗？”
凯尔点点头。“放心吧。”小姑娘又站了一会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恩……应该有个口令。”凯尔和石兽互相干瞪眼了半天。“但是老头子好像没说啊。不对，我想想……是的，为什么我没意识到呢？”他记起了自己的假期礼物。
“蟑螂堆。”男孩黑着脸说。
石头雕塑忽然活了，跳到了一边。凯尔走上旋转楼梯，在光亮的栎木门前站定，抓住狮身鹰首兽的黄铜门环扣了几下。
“教授？我是温特斯。可以进来吗？”
没有回应。凯尔又等了片刻才缓缓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虽然不算奢华但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墙上挂满了往昔老校长的画像，这些见证霍格沃茨古老历史的伟人们似乎都在打盹，隐约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房间深处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精美的仪器，其中几个在冒着五颜六色的烟。桌子后头放着冥想盆，从这里的窗户可以一直看到禁林。
邓布利多好像不在。一阵轻柔的咕咕声传来——福克斯从门后的架子上转过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凯尔。
“嗨！福克斯。你还好么？”男孩轻声说。他的魔杖喷出一团金色的火焰，晃晃悠悠地飘在空中，凤凰张开嘴巴吞了下去，打了个饱嗝，漂亮的脑袋在凯尔脸上蹭了蹭，后者摸着它暖和的羽毛环视四周。
多少年，邓布利多就坐在这，看着一代代年轻的小巫师来来往往。他在这里彻底埋葬了自己的年少轻狂，至今仍在为学校鞠躬尽瘁，直到几年后那个被闪电击中的塔楼将所有事终结。当然，哪怕在最后的时刻，这个老人也称得上是依然掌控着一切。
男孩眼睛一眯：他发现分院帽摊在墙边一张椅子上，安静地耷拉着。
尼可假期的说法并不完全具有说服力。只有分院帽和他本人了解当时的情况，那句冷酷的发言无法用老人的理论解释，唯有亲历的两者听见了。
也许可以跟它确认一下？如今男孩也有点搞不清那句话是不是恍惚间的幻觉……凯尔犹豫着走近帽子。
“你好。还记得我吗？”
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问完这句话后分院帽看起来似乎更破败了一些。
“行吧，我也料到了。”凯尔放弃了搭话，无聊地又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下来。
……不对劲。
就在那一瞬，男孩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着的体验，那是骤然降临而无法形容的淡淡不安，令他脖子后冒出微微的刺痛感。
金色的双眸闪了一下，但凯尔很快又放松下来。他已经和尼可保证过努力不再利用身体的特性了，而假若真有不速之客，自己用魔杖并没把握做到不动声色地确认对方所在。
奇洛已经教会了男孩要谨慎。
“也许是福克斯……我太紧张了。”凯尔心念微动。“也没人敢潜入邓布利多的办公室才对。我想老头也不会这么无聊吧，隐形了躲在一边看着我溜达。”
他翻了几页手里的书，打着哈欠把它又塞了回去。
书架旁一面精致的镜子吸引了凯尔的目光，它藏在阴影里，以至于刚刚男孩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发觉这个气派的存在。华丽外框包围着的镜面散发出珍珠一样的柔和光泽。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不出意外就是厄里斯魔镜了。看起来脆弱而无害，却能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潜意识里极致的渴望硬生生揭开。
“简直可以拿给马克西姆夫人当穿衣镜。”凯尔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高度绰绰有余了。”
想必哈利和罗恩在假期的夜游中已经发现了这面镜子。看起来邓布利多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它弄到活板门下面去，而是先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会不会是为了调整放置魔法石的机关呢？
凯尔的心开始砰砰直跳。邓布利多完成了吗？如果魔法石在里面，他说不定能现在就把那玩意儿拿出来，从而确认用来引诱伏地魔的那块究竟是不是古灵阁的那个假货。
男孩深吸口气，站到镜子前，有些期待地看着水蒙蒙的镜面开始变得清晰。
我最迫切的盼望是什么呢？凯尔忽然有些失神，赶紧集中注意力。
“我要魔法石，我只要魔法石。”男孩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瞳孔。片刻过去了，镜子里什么也没出现，甚至又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什么啊……没东西吗。”极度的失望让他不禁脱口而出。估计邓布利多已经做好准备了，否则起码也该出现自己拿着魔法石点石成金或者喝长生药的画面才对。“被抢先一步。”凯尔懊恼地喃喃自语。
也好……现在拿出来也是个烫手山芋，万一捧在手里被邓布利多堵个正着就有些尴尬。男孩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微笑，要积极，要微笑。恩。”凯尔揉着脸。“他什么时候才来啊……”
角落里发出一声轻响。
凯尔猛地回头，几本书从书架上落了下来，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凯尔走过去捡起那些书，仔细地打量着。
“可能是刚刚插回去的时候没弄好？”隔了一会儿他大声说，把书重新物归原处，两手伸进裤兜里，若无其事地又打算去看那面镜子。
“下午好，凯尔。”一个轻松愉快的声音从门边传来。“韦斯莱夫人的毛衣很棒。”
邓布利多走进了办公室，镜框后湛蓝的眼睛里充满笑意。
“您好，先生。”凯尔站住了脚步，恭敬地鞠了一躬。
“刚刚有些公事……来杯黄油啤酒吧，孩子。”老人笑眯眯地说，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玻璃杯。“猪头酒吧的特藏！正如开学前约好的，让我们为布斯巴顿失去了一个伟大的学生而……庆祝。”
凯尔和他碰了杯子，热腾腾的饮料让身子暖洋洋的。
“这么说，”邓布利多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砸吧嘴，将杯子轻轻搁在了一边。“你一直都想找我吗？尼可的吼叫信前两天可是堆满了我的办公桌。”
“是的……教授。”凯尔顿了一下。
校长温和地看着他。
“叫教父就好，孩子。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那么疏远……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有趣多了。”他故作感伤地一叹。“尼可之前还担心不会育儿，培养出一个捣蛋鬼。我早就说他们只能教出少年老成的类型。不过，费尔奇先生也许不是这么认为的。”
凯尔也忍不住笑了。“好的。非常感谢您，教父。那瓶魔药很有效，我以后会试着自己熬一些的。”
邓布利多啊了一声。
“举手之劳罢了。”
“既然您已经基本猜出了我当天的经历，我能否问问……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当时不追究，并掩盖真相呢？”
凯尔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和哈利不一样……他希望逐渐熟悉邓布利多的思路，而不是单纯地跟随他的脚步。凯尔可不想每一年都花时间在摸索自己教父的真实计划上，特别是在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超出预期的情况下。
如果剧本正在改变，那么他就更要彻底地参与进去，成为执笔人之一。
“我是因为……敌人的威胁，而不得不这样做。假如我向您揭发他，我的朋友将面临过多的风险。我必须承认，发现您实际上已经知情让我很……矛盾。您让我感到安心，可斯内普教授找我的那次虽然足够隐蔽，却未必不能落到有心人眼中。我或许会被怀疑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了……您这样是有可能给我的朋友们带来额外麻烦的。”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
“让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凯尔。我不深究，只因为当时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场……那里无辜的人太多了。你知道他的特殊性，哪怕没有其他教师协助，我也有十成把握击败他，但我无法保证一定能留下他。而杀死他……一个人，没有意义。”
老人缓慢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至于为什么要麻烦西弗勒斯，是因为我希望让你宽心一些，孩子。”
“我发现你丝毫不畏惧你口中那位敌人的危险程度，甚至还不断地给他制造新麻烦，比如那场比赛……你为此独自承担了所有压力，却没有把秘密和朋友们分享。如此愿意保护他人的本心令我感动，我冒昧地推测你可能会需要一点小小的支持。”
凯尔瞧着他温暖的眼神。
“此外，我还巴望着那瓶药水，能让你对我这个糟老头子多一些信任，从而坦率地分享某些特殊的故事情节。比方说……你现在愿意和我聊聊古灵阁七一三金库里发生的事情吗？”
男孩瞳孔猛地一缩，老人微笑着。
“别紧张……只是因为那是我的金库之一罢了。我年轻的时候不太喜欢那些妖精，所以在里面留了一些……我自己的措施。”邓布利多狡黠地眨着眼。
“所以，其实在你和那个不幸的伙计进去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不过它好像对新身份挺满意的？我在银行界为数不多的朋友都说最近古灵阁有一个模范员工。”
“那么，你为何只是逛了一圈就出来了呢？我以为你会随手拿一些战利品……虽然我记得里头没什么东西了，阿不福思好像上学的时候就都搬走了。”校长开始叹气。
凯尔沉吟着。他完全没料到邓布利多早已知道了自己的闯入……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坦诚自己希望保护魔法石，同时也发现了金库那块是假的？
邓布利多在利用魔法石引出并稳住奇洛，从而等待时机，而凯尔比较担心的是，魔法石的安危在计划中可能并不是第一位的。倘若直言，会不会被忠告远离这一切？是了，老人肯定会说尼可夫妇清楚并愿意接受所有后果，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命运被别人掌控。
哪怕是救世之星和最伟大的白巫师也不行。
“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受到伤害。”男孩再次抬起头看着邓布利多，语气平静。
“那东西我认得，但我不能带走……敌人可能会因此把目标直接放在我和我身边的人上。如果必须要二选一，那我但愿被锁定的始终是魔法石，而不是勒梅和勒梅的亲友们。”
万圣节那天奇洛直言会折磨赫敏等人。记忆涌上，凯尔眼里泛起危险的光来。
“……在那之前，虽然祖父祖母都没说过，但我在家里的典藏中已经知道了魔法石的概念。古灵阁的工作人员说漏了重要的藏品，我立刻产生了联想，利用妖精贪婪的本性制服了它，之后逼它带我去确认。”
“我没有使用不可饶恕咒，请您放心。而正如您所见……我采用的是平等而对第三方无害的互利合作方式。”
如果自己小时候看的书没错，妖精的毒誓应该能防止拉环泄露自己的秘密，跨种族复杂的魔法效果甚至会干扰巫师摄神取念。即便邓布利多得知所谓的制服就是誓言咒，他也不容易了解到具体内容。
没错，他不会知道自己盯上了莱斯特兰奇，正为金杯作铺垫……想到这些让凯尔稳定了心神，同时使出浑身解数运作大脑封闭术。
这种事情解释不清，他必须说谎……除非承认穿越，否则他没法交代自己怎么未卜先知地诱导并设计了妖精。
“而后预言家日报告诉整个魔法界古灵阁失窃了，我就知道有人盯上那东西了。有能耐硬闯伦敦除了魔法部以外最高警备的区域，又如此迫切……很显然，伏地魔的走狗。他们不需要多少钱财，就是想让主人回来，是不是？”
一片小小的惊呼，这个名字让墙上肖像画中好多人猛烈地哆嗦了一下，看起来他们刚刚只是在装睡。男孩面不改色，他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大惊小怪的老校长们。
“即便不愿意成为头号目标，我也的确后悔过为什么没把石头直接带走。我屡次思考是不是有绝对安全的选择，只不过是我没考虑到罢了……直到我发现您已经把它送来了学校。但是，敌人也跟过来了，也可以说本来就在这儿。这也是为什么我试图在万圣节调查并阻止他。”
邓布利多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镜片有点反光，男孩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个很有计划性的孩子，凯尔。”老人轻声说。
“不过正如你说，魔法石在我这……尼古拉斯和佩蕾内尔最重要的东西暂时由我来保管，因为它不幸地成为了我们最大敌人的志在必得之物。你可以放宽心，它在霍格沃茨是绝对安全的。”
凯尔眉头微皱，他听不出来校长知不知道那是块不合格的贤者之石。
并且，这种安全指的是最后哈利拖住奇洛，伏地魔看到魔法石被毁掉后逃遁么？奇洛的下场他一点也不关心，伏地魔早就侵蚀了他的身体，那个家伙活不了多久。
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长生之宝，为了祖父祖母的信念，他就得证明怀璧无罪，那个石头完全能够得到妥善的安排；如果是假的，那同样得想办法在保住正品的情况下让伏地魔死心。
我该开口直接问他吗？或者，可以取一个中策，一个显得我知道得不那么多、钻得没那么深，却能让我放开手脚的居中选择……男孩紧张地思索，没注意到老人在仔细地端详他。
“我希望您能考虑我的一个提议，教父。”凯尔吐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恳请加入保护魔法石的行动。”
某个画像里的人发出一声嗤笑。“菲尼亚斯！嘘！”有人小声责备他。
“那个敌人在得手前会始终对我的朋友们形成威胁，而魔法石更关系着我的家人。”男孩有些恳求地看着校长。“在亲身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没法只是安心地读书或者……我信赖您和学校的安全措施，但我的心静不下来。我想尽我所能穷尽一切方法来更完美地保护它，我不能让它被毁掉。真的。”
刺啦一声，邓布利多撕开了一张包装纸。“吃糖吗？凯尔。”
“呃……好的。谢谢您。”凯尔有些愕然。他举着棒棒糖，看着老人也塞了一个薄荷味的到嘴里。
“没问题。”
“没问题？”凯尔又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老人答应得这么爽快。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和颜悦色，与这个交流主题刚开始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我说了什么让他高兴的话？男孩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不得不说多一个小帮手总是令人愉悦的……而且你的理由让我无法反驳。”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朋友……亲人，从来很难兼顾的，是不是？没有人能看着亲朋至于危险而无动于衷。这样的勇气我非常认可，米勒娃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凯尔有些迷惑地看着老人的面孔露出一丝萧索，仿佛在缅怀往日的岁月。片刻后邓布利多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手。
“那么，凯尔，我想你也基本解答了我的问题。我们彼此实现了见面的需求，你该抓紧时间回去享受假期的小尾巴了，听说弗雷德和乔治两位先生在你们休息室发放一箱火焰威士忌呢。”他看着男孩。
“尼古拉斯应该和你说了很多关于两次变形的思考了……他的观点和我不会差太多。我唯一遗憾的是，我本来希望你能更加低调地开始在这儿的日子……不过对于这类变化，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么。比方说，某些细节？”
“没有，教父。”凯尔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一切的发展令男孩不敢置信……他赌对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探查奇洛并参与守卫的行动了。这次交涉虽然比计划的要推迟了，但顺利得多。
这种如释重负令他甚至没有留心老人最后试探性的追问。
邓布利多微微点了点头。“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否会得知我们已经几次通过药品或者谈话……推心置腹，你倒完全不用担心。相信我，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总对自己的威胁和恐吓过分自信。”
“最后几句话。”凯尔准备离开时，老人补充道。
“我其实知道你很早就想见我……但我当时认为你大可不必有那么多压力，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熟悉一下学校的生活。开学的几天总是最容易交朋友的，是吧？我注意到分院前你和波特先生的互动好极了。”
“噢，当然，你也招惹了一些小对头。”银白色的胡子后面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不论是在布斯巴顿，还是霍格沃茨。”
男孩一愣。“呃……教父。我觉得法国的事我需要澄清一下。”
“不管怎么说。”邓布利多打断了他。“多和你的小朋友交流。假如友情和亲情是你甘愿为之冒巨大风险并珍视的东西，那么就不要离开他们太久太远。和你所重视的人在一起的平常日子，在很多年、很多事以后，都将会是最珍贵的东西。”
凯尔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教父。
“我会的，先生。”他用力点了点头。
在凯尔关上门消失不见后，老人走到窗前。于此同时，书架旁慢慢显现出一个人影。
“你的幻身咒越来越精纯了，阿拉斯托。我一瞬间几乎没发现你。”邓布利多笑呵呵的。
“不要瞎吹捧我，阿不思。”来人哼了一声，但似乎对这个夸奖挺受用。
他的眼睛一边是普通的黑色，另一边则是一个硕大的、明亮的蓝色眼球，不停地旋转，现在和凤凰对视着。这副尊荣让他显得非常古怪凶恶。
穆迪的整张脸伤痕累累，木头假腿不耐烦地剁着地板。
“你跟那小鬼的废话太多了。”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我们重要的客人什么时候来？都要吃晚饭了……”
“刚刚已经走了啊。”邓布利多又开始吃糖。
疯眼汉瞪起眼睛。
“什么？就是他？”他似乎很惊讶。“这就是斯内普说要格外小心，以至于把我叫来的原因？我已经退休了！虽然老凤凰社的要求我还是愿意响应，但是……梅林的胡子，阿不思！他只是个孩子！有必要这副阵势？”
“这同样是我的观点。”前面发出嘲笑的画像傲慢地点评着。“那家伙傻乎乎、毛手毛脚，如临大敌实在可笑……”
“谢谢你，菲尼亚斯。”老人有点无奈。
“西弗勒斯显然认为有必要。他觉得……我看着凯尔长大，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可能下不了手，所以就需要你来帮忙，阿拉斯托。你是他心目中最厉害的傲罗。”
“被他看得起我可说不上太高兴。”穆迪嘟囔着，掏出弧形酒瓶抿了一口。
“不过的确不要小看那孩子。”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他真实水平不差，这半年的经历只会让他更加小心。今天的事如果西弗勒斯问起来，你就别讲了，行吗？他看着哈利都已经很操心了，想想他和詹姆的过去吧……要来个果冻鼻涕虫吗，阿拉斯托？”
穆迪看着邓布利多，好像觉得他脑子不清楚。
“为什么不说？”他勉强接过糖果，在衣袋里悄悄把它碾碎了，压根没有送入口中的意思。“折磨波特对那家伙而言并不是什么耗费精力的负担吧，我觉得他把这当作一种日常娱乐。”
“因为凯尔参与这些事的动机我很满意。”邓布利多目光往窗外看去。“已经没有所谓警惕的必要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要包容一些。”
“其实本来他可能可以说更多，阿拉斯托。他似乎发现你了，也许是觉得我一定能意识到潜入，我没说话就表明你没有恶意，因此才没有吭声。但他可对你没啥好感……整个过程那孩子都没把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即便是接糖和啤酒的时候。”
“他甚至还故意避免直接提到奎里纳斯·奇洛。我只能说，凯尔在明知道有人偷窥的情况下愿意讲些心里话都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不过你的潜行好像退步了啊，幻身咒是另一码事。”
“那是有原因的！”疯眼汉气恼地吼道。“那孩子最早在办公室乱转，跑去看厄里斯魔镜，把我吓了一跳，所以才不小心碰掉了架子上的书。不然他休想发现我。”
邓布利多偏过头。
“阿不思，那孩子很显然知道魔镜的作用……他自言自语了几句，我才吃惊到以至于暴露位置的。”
穆迪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好像没看到显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对那面镜子施加魔法吧？那岂不是意味着，那孩子没有任何真正渴望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家人和朋友是他行动的理由？看他的神态可能不假，否则简直是把大脑封闭术练成了本能。但你见过，或者听说过没有任何渴望的人吗？就连你，伟大的邓布利多……我想都有希冀着的事和人吧？”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闪烁着。他没有接话。
“还不能松懈，阿不思。直觉告诉我那个孩子不对劲。”穆迪沉声说。“有很多难以把握的因素。要知道，哪怕是黑魔头，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虽然大多数时候很自私而无情，但渣滓也是凡人的一种。”
“格林德沃也一样。”疯眼汉盯着邓布利多，非常慢地拼完了最后几个词。
老人重新背过身去。
“……那就再检查一次。”隐约传来很低的语声。“当最重要的时刻来临，每个人在快速反应时都会暴露出本来的面目的。”
穆迪又开始喝他自带的酒。
“需要的时候再叫我，阿不思。”他抹了一把嘴，正常的那只眼睛炯炯有神。“我开始感到兴奋了。”
赫敏在两个书架之间的角落里坐着，手上匆匆忙忙地记录着什么。
“……有消息说尼可和妻子佩蕾内尔目前隐居在英国德文郡。好嘞，今天就这么多！”赫敏打了个哈欠。“还得去帮他们找东西……唉。”
哈利这两天一直做噩梦，罗恩推测是两人晚上游逛留下的后遗症。今天哈利有球队训练，罗恩去陪他，于是赫敏就被拜托在调查勒梅的同时顺带拿一些有关梦境和幻象的书。
“真是……哪里找的鬼镜子。”小姑娘有点不耐烦。“还能让人做梦？他们总有一天会被开除的。”
女孩开始把满地的东西收进包里，手忽然停在半空。“德文郡？我怎么有点耳熟——”
“格兰杰小姐！”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弗立维笑眯眯的脸露了出来。“我就知道能在图书馆碰上你！大家都说你可爱来这了。”
“没有，教授！”赫敏吓了一跳，羞红了脸。“我只是来查东西……想找一些解梦的资料来着。”她悄悄把记载勒梅信息的笔记本藏到了背后。
弗立维似乎心情很好。
“我来只是要和你说，你在上次的测验中拿了最好的O（outstanding）！”弗立维悄声说。“这是你第一次……”
“超过凯尔吗！”女孩眼睛一亮。
“……和温特斯先生并列。哎，不要那种表情！加把劲，格兰杰小姐，以后我就不用只夸一位优秀的学生了，不然频率是高了一些。我可是听见韦斯莱先生好几次在背后胡说八道了。”他气呼呼地说道。“恕我冒昧，你这些书好像和梦境无关吧？”
弗立维打量着一地的书本和杂物，正当赫敏有点担心露馅时，他眼神落到了凯尔送的小仪器上，刚刚赫敏用它来推算年份。
“哎呀！哎呀！”
教授惊呼出声。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大步走了过来，面带怒容，看到是弗立维后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这你是哪弄来的，格兰杰小姐？”弗立维啧啧赞叹。“真难得的东西……完美的炼金工艺。我知道了，这是邓布利多做的吧？”他断言道。
赫敏有些骄傲。
“不是，先生，这是我收到的圣诞礼物。”她停顿了片刻。“凯尔送给我的。”
“温特斯先生做的？真稀罕，真稀罕。如果不是校长，我实在想不出在世的谁还有这个技术……噢，也不能这么讲，考虑到那孩子是……”弗立维显然想到了什么，赫敏好奇地眨巴眼睛，但教授只是慈祥地望着女孩。
“那么……解梦的那些书应该在另一侧的C区，格兰杰小姐，祝你好运。不过，自己研究就行，千万别去问西比尔，她会很来劲的。”
他鬼鬼祟祟地说，然后慢慢离开了。赫敏微笑地看着老师的背影，收好东西后往图书馆另一边走。
但是女孩逐渐在半道停下了脚步，阻挡了不少行人。平斯夫人远远地怒目瞪着她，但赫敏没有搭理。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德文郡有映像了……凯尔提供给他们的收礼地址就在德文郡，而且只精确到大概的范围，还说只要是他同意的人的猫头鹰都能找到。
她想起凯尔和弗雷德还有乔治的初次相遇，男孩是一个人来车站的，无人相送，这在非麻瓜出身的普通新生中绝对不寻常。而圣诞节前，凯尔说离家久了家里的老人会担心。
弗立维刚刚那么认真地断定仪器是高级的炼金术制品，只有邓布利多的水平才能完成。
赫敏颤抖地在包里摸索，翻到了笔记的一页，上面潦草写了几段话。
“……16世纪初，法国魔法界开始盛行一种说法，那就是尼可·勒梅除了坐拥无尽的财富外，还运用炼金术给自己重新锻造了完美的年轻躯体，这甚至吸引了一些麻瓜王室的注意。尼可被迫亲自现身辟谣，当众发誓说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做此类实验，但他并没有否认掌握相应的技术。”
“1788年前后，尼可在埃及魔法部最后一次接受公开访问，之后便淡出世人视线。有在场记者声称，尼可提到自己一生最大的遗憾之一是没法拥有子嗣，因为无法处理长生不老药和后代的矛盾，不过这一言论被预言家日报公开澄清。19世纪到20世纪间，尼可夫妇完全隐居，但依旧和一些著名的巫师保持联系，包括霍格沃茨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在麻瓜世界的二战期间……”
巨大的动摇让字迹模糊了，那双看不见底的金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到底是温特斯……还是勒梅？”赫敏木然地合上笔记，听见了自己响亮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