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到急诊室门口已经看见小郭哥背着阿婆出来了。
“不行的七七，阿婆一醒就把针拔了，还大喊大叫要回家。”
“我要回家！你们干嘛！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三岁死了爸！三十岁死了妈！你们放过我让我回家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啊！”
阿婆的话带着哭腔，东一句西一句，没有任何逻辑。
“走吧，之后再想办法。”
回到家后的阿婆安静了很多，但是......她好像真的看不见了，她的目光和我没有任何的交汇，即使我在她的左耳边使劲的喊她，她也只能向左边看去，没有办法用目光找到我。进门后老张给阿婆倒了水，我拿出一个小面包，直接放到阿婆嘴里，她闻到了味道，自己用手拿着往嘴里送，大口的吃了起来，这样看来，我又赶紧撕开一个小面包喂给她。
老张去厨房煮混沌。小郭哥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休息。大姨带着姐姐收拾了一下随身带的东西，“今天总共花了1700元，这钱是我付的。”
“然后呢”我问到。
“没有然后！你们知道就行！妈被气成了这个样子！王璐你真是一个混蛋啊！你要是平时不这样对妈！她就不会气疯了！”“呜......呜呜呜......”说着尽然嚎啕大哭起来。大姨飞快冲进了小卧室，我看见她在外公的遗像面前跪着哭，重复着那几句话。
相信我，这一天过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精疲力尽，但是身体充满了足够能量把她踢出去。
“够了，能不能别闹了，思，你带着你妈回吧。”小郭哥尽发起火来。
我站在大姨背后，嘴巴贴近了她的耳朵，嘴唇沾在她的耳朵上说:“大姨，回家吧，外公听见了。”
她惊慌失色的表情我现在都忘不了。“我是鬼吗？有这么吓人？”
走了两个人，安静了不少。阿婆被我们摁在沙发上坐着休息。
“谢谢小郭哥，今天没有男人，不行。”
“七七，接下来怎么办呢？要不要去找下小姨，她一定会有办法。”
“不用了，她家我都去过了，不会有办法了。”说了一句，泪如雨下。“五一结束后再去医院，还得麻烦你。”
“别说麻烦，阿婆对我很好，这样子很可怜。”
又是熟悉的电话铃声:“七七，几点下班？回来吃饭吗？”
“爸，阿婆出事了，刚从医院回来。”我泣不成声，老张拿过电话去了里屋，轻声细语的和我爸说了很久。
“那晚上怎么办？我们轮班吧。”小郭哥说。
“没事，我守着，也就两个晚上，我们再去医院。”
“都回吧，谢谢。”小郭哥和老张收拾出门了，交代阿婆睡了后我和我妈要吃东西。
“七七，我先请假，你也别难过了，阿婆可能真的是中邪了，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我请假，我先不去上班，你好好休息，好好工作。”
“我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别说话了行吗？”
沙发上，阿婆累了一样靠着休息，不再说话，不再反抗，她眼睛闭着，但是睫毛不停的抖，我抱着她肥胖的肚子，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在了她满身油烟味的毛衣上。
“阿婆，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吧？阿婆，我爱你。我说过你好我才能好，为什么你病的这么突然？你不要七七了吗？今天一天你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是我陪你的时间太少，对不起，我后悔了，我为什么不和你继续住下去，为什么要去住新房子，对不起阿婆。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起来吧，我们再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饺子好不好！我想吃糖醋里脊阿婆，你再给我做吧！”
阿婆静静的坐着，没有任何反应。“铛......铛......铛......”外面响起了钟声，是中岗楼的钟声，钟声响了八下，外面的天黑透了。
“我要上厕所！王璐！我要上厕所！”阿婆大声的喊到。我和我妈两个人用尽力气抱起阿婆，她的腿活动正常，自己会朝着卫生间走去，只是眼睛看不见，我们需要一直掌握着方向。走进了卫生间，我妈站立着抱住阿婆的肚子，我给阿婆脱了裤子，我们再把她放在坐便器上，简单的几个动作，我们全身是汗。上完厕所的阿婆被我们抱到了客厅的床上，扶她躺下，我妈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了脸和手后，就睡下了。我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她的旁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肚子，一切的场景都和小时候一样，只是她不是小时候的那个阿婆了，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很快，呼噜声响起了，阿婆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