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不敢给她准备的太油腻,每天躺在床上,也就是晚上有时间给她按摩一两个小时,加上身上有疮口,晚餐基本是换着花样的熬稀饭,再准备一碗鸡蛋羹和一个凉拌菜。我妈一口一口给她喂着,偶尔阿婆会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好像在说,这个味道不是我想要的!而我妈会把她吐在床上和地上的食物再捡起来吃掉,这些如果旁人看见是肯定接受不了的,但是我已经用28年的时间了解了她,我对此事见怪不怪,以前还会不高兴的说:“阿婆吐出来的东西扔掉,这样子多不卫生,家里地也不干净。”现在干脆闭嘴不言,多说也是无益,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就要学着接受。
阿婆好的时候,家人们给我贴的标签是“从小乖巧的好孩子”,出生三天后就让阿婆抱走抚养。据说我嗷嗷待哺的时候就不哭不闹,没吃过母乳、没喝过奶粉,但是只要把我喂饱了就不会闹人,睡觉也从没有让阿婆抱在怀里摇啊摇,只要放在她的身边,看见她眼睛闭上,自己会主动闭上眼睛睡着,是个绝对的乖宝宝。而我对自己的评价是“从不是一个承受力低下的人”。我爸妈是自由恋爱,老爸年轻时候帅气潇洒又勤劳肯吃苦,而我妈算是相当漂亮的大美女了。他们的婚姻失败透顶,从我有印象开始就不停的争吵,每次争吵都会演变成一场带血腥的战争。这场婚姻悲剧中,我妈让人无法透气的性格占据了主要地位,当然还有民族信仰问题,老爸是回民,老妈是汉民,也可能因为他们当时太年轻,没有扮演好自己在家中的角色,总之婚后并不幸福。
我从出生算起在阿婆家生活了18年,直到2008年考上大学我们才分开。她对我来说是妈妈一样的人,而我的亲妈对于我,并没有像这个称谓一般显得那么亲切。她的生活非常节省,节省到不会花任何必要的日常开销,比如吃饭、比如日常用品、比如一个女人对自己最基础的投资,明明生的一副天生丽质的容颜,却丝毫不注意装饰自己。衣服全部捡她姐姐妹妹穿剩的,旧衣服也要用塑料袋一包一包的装起来,排成队分为好几类,好点的就用来压箱底,根本不舍得穿,看着款式已经过时的,面料已经不新的,就排在队首随时备用,当然这也要一件衣服穿很多年,必须穿烂了才肯换,往往是一个季节过去了,就穿了几件破衣服。她的鞋子穿烂了也不会扔,袜子已经补丁落补丁的没办法再缝,干脆露着脚后跟、脚趾头穿。出门的时候要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再打一把伞遮阳光,这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有篇文章叫做《装在套子里面的人》。她工作一天是不吃一口东西的,因为吃饭要花钱,每次午饭她都会跟着同事们去餐厅蹭饭,结账的时候就已各种借口躲开,慢慢的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吃饭,她每天就在单位使劲喝桶装矿泉水,她说喝水也可以解饿。你别以为老妈如此这般的生活是因为她没有钱,要节省每一笔开支,她的存款绝对超过了大多数中产阶级的人,她的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存钱,存下来的钱变成一纸存单,用于观赏。她有一个大大的本子,上面记录着她的每笔收入,还有每张存单的金额,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把本子拿出来翻看。她在家里对大家说自己穷的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上班只是义务劳动,根本不发工资。她也没有朋友,理由是交友要花钱,有了朋友就要社交,她尚且不会花钱给自己买一个早餐,如何去请朋友吃饭?以前她的存款全部留自己的姓名,可是后来她经常和我说夜里担心的无法入睡,生怕和我爸离婚后,财产要平分,每次说到这里,我就不屑的问她“你不是没有一分钱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她尴尬的一笑“我是没有钱,但是该防你爸的时候还是要防着些。”她可不止是防我爸,可能实在太担心她的财产被人瓜分,于是要了我的身份证,将所有存单存在了我的名下,这下可好,对我爸的提防成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平时如果我发烧感冒了,毫无察觉的说出生病了想去看病这种话,她都会紧张半天,觉得我是不是要趁此机会问她要钱。每次她都会很紧张的说:“那个、七七,我身上没有现金,把医保卡给你吧,你看能不能看病,不行先吃点药,实在不行了让老张带你去看看。”我真是哭笑不得。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因为害怕花钱躲着不肯见我,最后终于成功的零花费的嫁了女儿,所有的陪嫁都是老爸准备的,娘家妈要给女儿准备的新婚棉被是婆婆做的。不过老妈翻箱倒柜,找出了老式的大电饭锅、电磁炉、还有一套一套的碗筷送给我,电饭锅只做了一次米饭就烧坏了,电磁炉通上电没有任何反应,碗筷实在太难看,老张带着我去超市买了好看的换掉了。
如今的她放弃了工作,24小时住在阿婆家中,白天我要上班,只负责把饭送过去,早上和中午的喂饭、喂药都是她在做,我每个月给她两千元用于她向单位支付五险一金,这样子可以不去上班,保住编制,直至她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