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逸甩掉心中的质疑,许是自己多疑了。或许自己从未相信过安小颜,如此不安分,她不整幺蛾子,他倒不怕旁人使绊。
赫兰怡苏踏着冬雪,花粉水色的牡丹烟青雕裙,连带着披风,怀中捂着暖炉。
雪园梅花盛开,色泽芳香,埋掩在厚实的冬雪中,却是佳景难测。
雪园位处府院偏远,历经竹林,木屋白铠铠一片,尽数雪藏在这严冬中。若不是木质之色,显是极其难寻。
赫兰怡苏让红恬红怜在屋外候着,满怀笑容,特意整理了下衣裙青丝,方轻雅敲门。
夜辰听屋外的敲门声,欲起身正准备前去查看,刚从座落站起,却冷辰逸一个手势制止。
“怡苏,进来吧!”冷辰逸对着门外道。
“我先告退”夜辰见赫兰怡苏进来,忙道。未经冷辰逸回应,便向冷辰逸与赫兰怡苏各行一礼。
赫兰怡苏也附身温文尔雅的行礼,目光在目送夜辰离去才回到冷辰逸身上。
“逸哥哥”赫兰怡苏脸上含笑眼中含着星辰,给冷辰逸行了礼。
“来,怡苏坐。”冷辰逸示意赫兰怡苏随意坐,不必拘理。
赫兰怡苏抬眼看了看,桌上留下的两杯残茶,愣了一下,便迎着冷辰逸的顺意下坐。
“逸哥哥,刚与夜辰校都统议过事?”赫兰怡苏一眼便瞧见了冷辰逸紧皱的蹙眉。
“怡苏,我心甚烦”
“怡苏知道,朝堂之事,今儿听父亲说了。大王不重视您,又偏宠宁王,我能为逸哥哥做些什么?”赫兰怡苏觉得自己很无用,不仅低下头,一副愧疚惭愧的模样,真令人心疼。
“怡苏你先回去吧!你未出阁的郡主,在我府上终是有诸多不便。”
“是怡苏无用,不能为逸哥哥分忧,还要时常拖累逸哥哥,怡苏惭愧。”赫兰怡苏楚楚可怜梨花带泪。
冷辰逸从怀中掏出丝帕,为赫兰怡苏擦去泪珠。
“怡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我的处境,你可想我遭人非议,现在这处境不是要赶你,我希望你帮我个忙。你可愿意?”冷辰逸双手揽过赫兰怡苏手臂,很严肃的说。
“真的吗?”赫兰怡苏擦泪,很是兴奋。
“我能为逸哥哥尽力定当拼尽全力,即便是逸哥哥要我死,怡苏绝不会活。”
“怡苏,又说胡话。我只愿你能好好的,并不希望你卷入宫廷的争斗,更不想你成为谁的棋子,你明白吗?”
“逸哥哥若是真心护我,为何就不能娶了怡苏,逸哥哥要这天下怡苏便助你夺得这王位,宁死不息。”赫兰怡苏此刻眼中多了些清冷,下定决心。只要是他冷辰逸想要的,她便会倾尽所有,为他谋取天下。
“怡苏,胡闹”一句胡闹,殊不知赫兰怡苏的决心从不会由任何人而改变。
“逸哥哥,他日你荣登宝座,可会以江山为聘,来娶我?”赫兰怡苏笑着站在门口,白侧回首道。
赫兰怡苏知道冷辰逸的心中只有江山大计,待助他为王,待他一揽天下风华。可是否会念及怡苏之情,娶她呢!
赫兰怡苏或许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期盼,但始终是期盼。
赫兰怡苏踏着轻重分明的步子,心里眼下只希望冷辰逸没有后顾之忧,她要做的是拉拢朝臣,君若为难,杀君。
以赫兰家世显赫,扶持他登基,指日可待。可就是这样,冷辰逸才不想利用她,让她卷于这俗尘中。
冷辰逸无奈至极,亦从未将赫兰怡苏之话放心里。随即拾起桌上的物件,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去了。
撩清阁内传来猛烈的咳嗽声,安小颜昨日受了寒。
“姑娘,都说了,你昨儿偏不听。”璇儿无奈道。
“我的好璇儿,快把药拿来,求你了!”安小颜这会儿倒极其惜命。
“平日里姑娘可是最讨厌喝药的。”璇儿将药端在安小颜面前。
“今时不同往日,与其难受,不如将身子养好。”安小颜倒也想的开。
“你这会倒想的开了,昨日可是不怕死的。怎么不要命了?”冷辰逸从门口轻身而来。
“王爷。”璇儿连忙行礼。
“王爷”安小颜看了看冷辰逸。
“本王有如此吓人,怎像见了鬼般?”
“没有,没有”安小颜捧上笑脸。
“没有?”冷辰逸直勾勾看着安小颜。
“嗯。”安小颜将冷辰逸的身子推开。
“赏你的”冷辰逸将手中的物件,展揽在安小颜面前。
“这……”安小颜一脸恐怖的看着冷辰逸,像见怪物一样。
“是你,是你灭了醉乡楼?”
“什么楼?”冷辰逸以为听茬了,不由的再问了一遍。
安小颜仔细想想,在栗南谁有这本事,让一介青楼,瞬间化为乌有。当日是在醉乡楼失了这玉骰子,冷辰逸拿这个来试探她。
原来从一开始冷辰逸就不信任她,质疑她。可尽管这样又如何?冷辰逸是怀疑自已与萧羽轩勾结,莫不是还以为,醉乡楼是通报网线的站据点。
“看你,似乎认识这东西?”冷辰逸一眼便察觉了不适。
“璇儿,先下去。”璇儿很有眼力劲的附身退下。
“不认识。”安小颜一脸否认,她能承认吗?这是要坐实莫须有的罪名,她能认吗!
“当真不认识?”冷辰逸依旧带着质疑。
“你既不信我,又何必问我。说赏我,又怀疑我?这东西什么来头?”
“你可识得云远?”冷辰逸冷冷的看着安小颜。似乎能一眼能洞悉人的所有心思,安小颜自然也不屑说慌。
“认识,在牢中认识,采药的时候他也在。现在他应该被释放了吧!”
“释放?”冷辰逸不解。
“对啊!他说因为我关进牢里的,你不是说可以对囚犯重轻处置吗?我那时应该与你提过云远的啊!怎么?有何不对?”安小颜如实的招应。
“因你关进牢里?你可知道他是谁,你不一直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他便杀我们的幕后主使”冷辰逸轻蔑的看了一眼安小颜。
“是他?他为何要杀我?”安小颜越发糊涂不解了。
“你可知那云远为何人?”
“何人?你还没说他为何要杀我呢!”
“他是……,唉,总之云远逃狱了。”冷辰逸也不想与安小颜多做解释,知道太多对她,未免是好事。
“逃狱?”安小颜一脸激动,吐出二个字。很是惊讶,不过这样也好。她才不信是云远要杀她,明明是要杀冷辰逸,她是被他连累的。
搪塞这样的借口,他既质疑她,她又为何信他一面之词。
“昨夜云远从大理寺卿被人劫走,事实如何,你不妨亲自见证一番。”冷辰逸站直身子,邪魅一笑,将圈在食指的玉骰扔到安小颜面前。
出步之际,冷辰逸背对着安小颜,丢下一句:“你倒是要快点好起来,有好多有趣的事,咱们还要一同见证呢!”
安小颜一脸茫然的看着冷辰逸,直至都未发觉他离去多时。
安小颜吐了吐舌头,她倒也想见证一下事实如何,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璇儿。”安小颜朝门外喊了一下。
“姑娘,我在。”璇儿规规矩矩走进来。
安小颜朝门外瞟了一眼,“璇儿,帮我生个火炉吧!”
“姑娘,你……”
“没事,快,冷着呢!”安小颜将被子拉紧,倦缩在一团。
萧羽轩在雪地站了一天一夜,落雪染白了发丝。他感受不到温度,那刺痛的冰雪灼目更是创伤。
“王爷,你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莫离都快哭出来了,劝阻不了萧羽轩。
“我欠颜儿的,是我失言了。”萧羽轩微微轻轻道。
“每年冬雪最旺盛之时,王爷都要如此折磨自己,这是何苦呢!”
萧羽轩站在原地,不管莫离如何拖着大腿,依旧纹丝不动。树枝上的雪已开始溶化,不知是液珠还是雪露打在脸上,滑落在地上。
只有萧羽轩知道自己,眼角湿润,自知内心的煎熬。这三年来他真的苍老了不少,这三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东征西伐,只想探得她的一丝气息。
只想慌若之间,自已与之似乎隔了几个春秋。
他真的很痛,很渐愧。但颜儿的死,他不甘!真的不甘,他想为她讨回公道。
欲情金蚕蛊,对,就是它。若不是因此,他怎会容忍阴阳相隔之痛,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自受煎熬。
还有九王叔的人,母妃的人,皆是害死颜儿的凶手。他们都是凶手,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他能杀了自己的母妃吗?能灭了南诏吗?
南诏公主红梅可一直是南诏的探子,虽有姻亲之联,他想策马亲征东瀛灭了南诏。
可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不能杀了红梅,不能与母妃为难?
难道颜儿就该死吗?他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瞻前顾后,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萧羽轩很是不甘,即便听到鳞儿流殇,北越大理寺卿有人深夜越狱,皆不可一提。他的一切皆锁定在这严冬的飞雪中,感受这灼烧肌肤滚烫的温度。
心心念念的人,却始终不在,终是空梦一场。